闵旭被呛得哑口无言,灰溜溜的钻到角落里去了。
若说刘太医和胡太医谁会决定去江阳,也不是很奇怪。
圣旨要求太医院出三人,太医们屏息凝神,就等着第三人出现,若是没有这人,陈院使便会在其中任意安排一个。
心里正煎熬时,陈院使总算开了口,指了指一旁一身墨色官服也遮挡不住芝兰玉树,如玉身姿的裴渊,定下最后一个人选。
就算是太医院任何一个人,哪怕是陈院使,大家觉得无可厚非,没有太大的意外,而裴渊自愿去江阳,实在是犹如巨石落地,平地砸出一个大坑来。
众人无一不是惊诧的看着他,裴渊竟是在赐婚后还打算去江阳,这是疯了吗?
好好做公主驸马不好吗?非要去蹚这趟浑水,万一把小命留在了那里,还做什么劳什子驸马啊?
众人心思各异,完全猜不透裴渊的想法,人往高处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多大的福气,能得宜嘉公主青睐,偏偏不趁着这个机会显山露水,反而出其不意的去江阳了。
惊骇如闵旭,是最想不通的,裴青云这个素日话语极少的人,从一进太医院起,便去了宜嘉公主身边,他爱慕虚荣,贪图富贵,意欲不轨也就罢了,公主竟然也就看上了他,默默无闻的人,一跃成了驸马,实在叫人惊讶。
然而这风头才起,尚未彻底在京城流传来开,宜嘉公主准驸马就决定和太医们一道前往江阳。
一个接一个的消息压下来,叫人目不暇接,半晌反应不过来。
等太医们回过神来,裴渊已经不知在何时走了,一如既往的低调,仿佛这道赐婚圣旨并没有存在过。
这样一来,倒让人觉得裴渊被封驸马,是不是公主一厢情愿,逼着皇上下了圣旨,而他并不知情?
众人各有不同的猜测,身为漩涡中心的人,却半点不受影响,裴渊出了宫,才近家门,就见一辆奢华的马车停在巷子里,车上悬挂的暗纹锦旗上飘荡着浓墨重彩的一个‘辰’字。
裴渊一顿,迈步过去,婢女掀开车帘,一身粉色裳裙的林锦华小心翼翼的下了车,看到裴渊的一瞬间便红了眼眶。
“表哥……”
林锦华出嫁有些时日了,除了三朝回门,匆匆用了一顿午膳,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来了。
辰王府相隔不远,碍于身份规矩也也没有见过面,裴渊想到林锦华孤身一人陪自己颠沛流离多年,加之江阳最近的情况,语气难得温和下来:“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进去坐坐吗?”
林锦华捏着帕子,目光复杂:“我就是听说了赐婚的圣旨,有些难以置信……想过来看看你,马上就走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在宫里任何事情都瞒不住,这才两个时辰,连林锦华都知道了,可想而知,他决定去江阳的消息,大约也会很快传出来。
林锦华可能还不知他要离京的消息,裴渊也不打算和她说,颔首淡淡道:“我也没想到。”
“表哥,你开心吗?”林锦华说完又觉得自己说得是句废话,虽然裴渊喜怒不形于色,可她知道他心里一定是开心的。
裴渊不语,林锦华心下怅然:“恭喜你了,表哥,你终于如愿以偿了。”
虽然她知道自己嫁了人,和裴渊再无机会,但她还是难过的要命,今日辰王说起这个消息,她险些控制不住失态。
她多年来的执念和不甘,在这一刻被生生冻结,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圣旨已下,一切就尘埃落定了,裴渊如愿以偿,终于可以娶自己心爱的女子。
林锦华明知他们不可能,还是想亲眼来看看,裴渊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没有欣喜若狂,平静的仿佛无事发生,除了手中拿着那卷圣旨,无时无刻的提醒着她,他们之间的距离,便算彻底划开了。
林锦华怕裴渊厌恶自己,没敢流眼泪,满肚子的话面对他淡漠的神情,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跑这么一趟,除了让自己认清彼此的身份,什么用处都没有。
“表哥,我走了……”林锦华眼眶发酸,实在留不下去,踩着凳子刚要上马车,忽然听见裴渊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锦华,好好保重!”
林锦华忽然泪目,脚下不停,钻进马车里却捂着脸泣不成声。
马车前行,裴渊看着一抹残影消失在转角处,一声叹息飘散在风里,站立了一会儿才又进门去。
天气转暖,赵如裳一直有午睡的习惯,但自早上赐婚圣旨一下就有些心神不宁,下午午睡还做了噩梦,蓦然惊醒时后背已经汗湿了。
才坐起身,明翘就从外头进来,一面替她披好外裳,一面道:“有个好消息告诉您,公主府的建造快要完工了,昨儿上了梁,再有半月就能开始布置,添上几床桌椅,最迟五月就能搬进去了。”
赵如裳眼前一亮,有了笑容,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也不知裴青云能去多久,将来我们住公主府,总也要按他的喜好布置,司天监那边的吉日也不晓得什么时候能选出来!”
明翘附和道:“皇上说了让您今年就出嫁,几个月时间还是能等等的。”
“也是。”赵如裳下了床,往外头看了一眼,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裴青云还会不会进宫,明日一早就要出发了,总还要道个别吧……”
明翘竖起耳朵听清她的话,忍不住安慰:“许是驸马忙着见道贺的客人,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
赵如裳挑眉,被明翘那个称呼别扭的脸上莫名发烫。
挺奇怪的,明明在前的姑姑姐姐们的驸马,也会经常出现别人口中,赵如裳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明翘这声驸马,却实打实的指得是自己的驸马。
她曾经无数次的庆幸自己病重到闭眼之时,一直没有驸马,不必给他带去负担和痛苦,也不用心存愧疚。
可重活一世,她忽然觉得自己当初试图再想坚定的信念,也在不知不觉的中被莫名的期盼悄然代替。
如果非要选驸马,那个人是裴渊也不错。
赵如裳正走神,明翘忽然惊呼一声:“公主,驸马来了!”
赵如裳瞥见外头宫人迎进来的身影,心如擂鼓,嗔道:“你小点声……”
日头将落,漫天红霞掩映着重重宫阙,洒下一地金光,裴渊踩着光影而来,目光明亮而温暖。
明翘这种时候总是溜得特别快,赵如裳被裴渊吸引了注意力,才发现自己没有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