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撩起衣摆,就要跪下。
“陛下——”一道女声打断了沈如松的动作,接着阮月从人群当中站了出来,走到前面直挺挺地跪在地上,膝盖在地面磕出清脆的“扑通”声。
金宝头皮一麻,还未等孟寒声吩咐,就已经眼疾手快的把阮月扶了起来。
“娘娘,您不用跪。”
阮月被这个称呼喊得愣了半天,才意识到金宝是在叫她。
乖乖,这辈子当上侯夫人已经跟做梦一样了,谁能想到她还当上了娘娘!
孟寒声远远地朝阮月伸出手,示意她过来,见她呆呆愣愣,毫无反应,起身慢慢走下台阶,来到阮月旁边,握住她的一只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随后,清冽的视线落到沈家一家老小身上,抵唇咳了两声之后道:
“多谢沈老先生和沈老夫人,收留保护朕的皇后,这次将你们召进宫,便是想向众位表达感激之情。”
孟寒声决口不提和沈家的关系,让人百感交集。
沈周氏病了许久,还是阮月到牧阳之后,心情放松才有所康复。一路舟车劳顿,面色隐隐有几分苍白。她思子心切,在见到孟寒声的第一眼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如今近距离看到跟自己分离了十多年的儿子,便因为他一副形销骨立,明明正值鼎盛之年,却满头白发的模样,而控制不住眼泪滚落。
“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众位都辛苦了,金宝,带他们去休息,今天晚上朕在太华殿,宴请众位以表感谢。”
沈家人离开之后,明德殿只剩下孟寒声和阮月两人。
他依旧牵着她,慢慢往太央宫而去。
“沈夫人的身体,怎么样了?”孟寒声问道。
阮月心中本来还在忐忑,见他这么问,面上一喜,“来得路上,小张太医给娘诊过脉,说她是多年郁结,只要解开心结,好生调养,便会慢慢康复。”
她说完,另一只手也握上来,巧笑嫣然,眸光笃定。
“我就知道侯爷……不是,我就知道陛下不会不关心爹娘的!”
“爹娘叫得这么娴熟,看来是真想给沈家当媳妇呀!”孟寒声打趣道。
阮月面色一红,举起孟寒声的手挡住眼睛,“陛下不许笑话我!”
她害羞了一会儿,放下孟寒声的手,面上多了一丝忧虑。
“陛下跟沈家,往后是不会认回关系了吗?那我以后还能叫他们爹娘吗?”
“我是我,你是你,你想叫便叫吧。”
夜,太华殿。
孟寒声让金宝安排的是一场家宴,没有很大的排场,也没有歌舞表演助兴。只有一张圆桌,满桌珍馐,共计不到十口人。
饭桌上,孟寒声并不多说话。
因为他每次说话,应答的那个人总会起身朝他行礼之后才答,搞得人兴致全无。
他本来胃口就不好,这几日又天天熬夜,更是没有食欲,简单吃了几筷子,就不想在动。
阮月坐在他旁边察言观色。
众人都是看着孟寒声,他只要一停,他们也停,饭桌上的气氛,越来越凝固。
这也许是这一家人最后一次聚在一起,阮月不希望宴会草草结束,让众人失望,便不时给孟寒声布几道他爱吃的菜,让他的碗一直都没有空下来的时候。
然而吃到一半的时候,金宝从外面进来,附身在孟寒声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死了?”
“还没有。”
“那就等死了再跟朕说。”孟寒声随意得摆了摆手,把金宝赶下去。
刚拿起筷子,就听见酒杯重重落在桌面震出一声闷响。
沈父起身,朝孟寒声微微拱手,道:“为君者,正其身,而国定矣。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正莫不正,陛下若是不能做到仁义正,只怕国祚无法绵长!”
“沈老先生这是在教朕做事?”孟寒声反问。
沈父一脸正气,推开沈如松拉住他的手,义正言辞道:“陛下莫不是听不得一句谏言?若是是如此,那便赐死草民好了,反正对您而言,人命轻贱如草!”
“感情你搁这儿是在跟我求情?”孟寒声放下筷子,好整以暇道:“那你可知要死的是谁?”
沈父不习惯孟寒声的态度,碍于他如今是陛下,才没有冲动的拿出长辈的姿态。
但越是见他草菅人命,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他就越是忍不下去。
“不论是谁,陛下也不该是这样漠视的态度,实在是没有为君者的仁德大度。”
孟寒声唇边勾起一抹浅笑,冷声道:“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大度这种东西,朕的确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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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正莫不正。
摘自《孟子·离娄章句上·第二十节》
解释:君王有仁爱之心,百姓就没有不仁爱的;君王讲情义,百姓就没有不讲情义的;君王作风正直,百姓就没有不正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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