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见状这才一拉马绳,策马越过马车驰聘上前方。
果然,军队行至一处沙地,马蹄、车轮引起一阵的烟尘滚滚,没一会儿就给这辆结实的马车的外围都蒙上了一层尘色。
马车持续平稳地前进着,传入耳边除了车轮前进的吱吱声外就尽是马蹄声,久而久之,一股熟悉的困倦感向她袭来。
这马车虽平稳,但始终是在前行着,躺下的话会令她觉腹部不舒适,她唯有倚在车厢内的软毯上闭目养神。
正当她神色恍惚,感觉头脑浑浑噩噩之时,感觉身下正前进的车身嘎然而止,将她那刚酝酿的睡觉全数给驱散了去。
她好奇地再度掀开帷幄,只见眼前一辆辆的囚车从离马车不到一丈开外驶过,每辆囚车内都关着十来个囚犯,而这当中唯独有一辆囚车内单独关住了一男人,囚车上的男人神色颓然地低着头坐在囚车之内。
董秀这一细看之下,不由得一惊,这里面的不正是齐克尔么?
她知道匈奴大军大败,已经溃不成军,但却从来不知道原来齐克尔已经被俘虏了,她被救回来之后因为身子不便甚少走出帐营,却没料到齐克尔竟然跟自己在同一个兵营内。
看着那个在自己跟前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的男人,此刻成来了一个阶下囚,董秀的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这个男人就是一只自由的秃鹰,并不适合被关在一个牢笼之内。
囚车从远处驶来,很快就跟在其他的囚车后面缓缓地经过她的跟前,并迅速的就往前头而去……但囚车内的男人由始至终都垂着头,因此并没有看到那个紧紧地盯着他的董秀。
良久……董秀不由得长长叹息了一声。
“小福子……”她轻轻地对着车厢外面喊了一声。
“娘娘,什么事?”一直坚持要与马夫同坐在前头的小福子在听到她的叫唤声之时即时应了她一声。
“你进来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嗯。”他应了一声,就一眨眼功夫,小福了已经窜上了车厢内,好奇地问她道:“娘娘,有什么事要问小福子的?还是娘娘觉得坐在里面感觉闷了,此刻军队刚好停了下来,要不让小福子陪您出去走一走、散散心?”
董秀摇摇头,她也不拐弯抹角就向小福子直问道:“你可知那批囚车是怎么回事?”
“娘娘您还不知道么?押在车上的全是我军在战争上俘获的俘虏,全部是匈奴人。”小福子语毕不由得回头看了看身后,随即他刻意低压声音鬼鬼崇崇地对她说道:“娘娘我们现在是向匈奴的主城阿诺城去呢。”
董秀闻言不由得一怔:为什么要去那里?
夜渐深,应耿天紧紧地拥着怀中的女人,女人已经安然地睡了过去,而且呼吸无比的均衡,睡得很沉……
但他却久久不能入眠,脑海总是女人祈求的眼神,和她的那句话:“就当为了这个未出生的生命,为他积德,皇上,您就高抬贵手放弃阿诺城吧……”。
攻下阿诺城一劳永逸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想法,然而这本已经铁骨铮铮的决定此刻却为了这个女子的这一句话……动摇了。
次日,全军再度浩浩荡荡地赶了一整天的路,小福子喜欢在车厢里面、外面两头窜,并主动向她提供自己在外面得知的消息;当他跟她说还差几里路就到阿诺城之时,董秀的心不由得一窒。
快到了么……那……是不是就暗喻着一场无情的杀戮即将展开?
当全军来到阿诺城的城墙之外的时候,已经是一天的傍晚时分,天边是五彩缤纷的彩霞,天色也尚未完全暗下来。
元武军的千军万马在近一里开外将阿诺城重重地给包围住,倾该音就已将整个宏伟的大城困在了掌控当中。
千军万马,兵临城下。
在这危急的时刻阿诺城内也早已全城戒备,城墙上重重的士兵在向外架着弓箭把守着。
阿诺城的城墙修筑得固苦金汤,守卫森严,就这阵势看来,似是两军正一内一外地对峙着。
然而就这么一个看似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城墙,看在外面包围着的那几万精兵的元武大军的眼中却构不成任何威胁。
此际将城墙重重包围住的士兵皆已经严阵以待,就等上头的将领一声令下就往城内攻了去。
但那命令却迟迟未至……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元武军在阿诺城外开始肆无忌惮地扎起了帐营、升起了烟火……
而在阿诺城墙上守岗的士兵已然草木皆兵,各要处的弓箭手是一批又一批的换着岗。
在这紧张的对峙局势当中,晚风依旧悠然地从北方缓缓地吹拂而至,带来了入夜的第一股凉风,吹得树叶不停地相互拍打着、吹得帷幄微微地鼓动着,吹得那阵营内高大的旗帜不停地摇曳着……
一个英挺的男人站在一块高高立起的光滑的石块之上,他傲然地负着手,抬头向远方那城墙之上眺望过去,映在他那深邃的黑眸内的城墙上在昏暗的夜色中也是无比庄森的,而高高的城墙上方插着的红色旗帜也同样在微风之中飘荡着……
“皇上!”王铭身手敏捷地跃上了这块高高耸起的石块之上,与那傲立着的男人并排站立着,眺望着同一个方向。
“皇上,依臣之见,这城墙的防卫根本不足为俱,我军理应趁夜攻进城,杀他个措手不及。”
王铭说完,站在他跟前的男人却久不见语言,良久,才见他说缓缓地说道:“不急,过了今晚再说吧。”
王铭疑惑地望着跟前这伟岸的男人,他知道这男人是个英勇、果敢之人,也是一个强势的领导者。
这次的战役要不是他雷厉风行、大刀阔斧的统领方式,恐怕也没能这么快就匈奴几万大军一举击溃。
但此刻敌军已经明显挡架不住之时,为何这男人却又犹豫不决,王铭不由得向他问道:“皇上是否有什么顾虑?”
男人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地说道:“朕在想这座城攻下来的价值。”
“难道皇上想要弃城?”王铭立即就从他的话语当中看出了一丝端倪来。
应耿天低下头颅,看着脚下所踏着的石块那低下的草丛,墨绿的草丛随着微风轻轻地弯下它柔弱的枝叶,随即又不屈不挠地直起来;她跟这些不起眼的野草是多么的相似……看似柔弱,实则强韧。
“朕尚未拿定主意,今夜全军就驻扎在原地,先按兵不动吧。”
“是!遵旨。”
军队驻扎在阿诺城外,时刻都有着向城内进攻的趋势;害怕那一刻的来临……
董秀觉得自已变得无比的敏感,但凡这支军队有那么一丁点的异动,都能令她一惊一乍的;那召集用膳的号角都能令她紧张兮兮的。她就如此彷徨不安地呆在兵营内,食不安睡不下。
直到深夜,男人走了进来躺在她的身侧,一言不发地拥着她。
她不想面对他,已是就佯装已然入睡,男人明显感觉到了她气息的紊乱,但他却也只是紧紧地拥着她,没有言语。
直至夜更深,她才渐渐地感到了倦意,渐渐地意识也开始在夜色当中变得模糊……
迷蒙的地方,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
她的整个身子被绳索狠狠地捆扎住,只有双脚是自己,但脚下却是一条条的尖锐的铁獠,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然而身边却有着上千上万的狞狰脸孔,这些脸孔丑陋的五官却无比的清晰,那些脸孔冲着她露出了他们可怖的獠牙,还张开十指向她伸过来,似乎欲要将她撕裂一般。
她尖叫着,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她是多么的恐惧,她狂奔着……双手、双脚皆无以伦比的刺痛,但她却顾不上这撕裂的痛楚,只能恐惧地向前狂奔着,但无论她跑多久,脚下依旧是尖锐的铁獠,四周依旧是那些可怖的狰狞面孔。
“是的。”
“请她进殿吧!”
“是!”侍女领命而去。
“小福子,我们回去吧。”她虽然对这清静的院子甚是留恋,但接待客人还是得在正殿,这点礼仪她还是懂的。
她本以为迎来的会是一个趾高气扬的客人,然而对方温和的笑容让她放下了戒心,这位甘美人带着一点清淡的点心而来,语言间没有挖苦,也没有刻意的讨好,这令她觉得舒服。
在这个后宫中,除了小福子外,她几乎没有能说得上话的人,而这个甘美人的到来,与她谈天说地,话题也投契,不知不觉得两人就聊了将近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