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硬扛着了,这么坐着不难受啊……”
宁晚心拧着眉头,一双明丽的眼眸哭得太让人看着太心疼了,魏澜说不出拒绝的话来,顺着她的意思俯身在榻上趴好。
坐正的时候发觉不了,他这样俯下身子,后背整个露出来,能见素色里衣渗出斑斑血色。
他是看不见的,宁晚心本扯过一张薄衾想给他盖上,目光触及那几点刺目的红,手上顿了顿,最后只把薄被盖到腿上,在他腰下垫了个软枕,让人能趴得舒服点。
做完这些,她挨在榻脚,后怕姗姗来迟。她克制不了地反复忆起婵娟殿里的画面,心里一片酸涩的凉意。
她没了家族的支持,说了做了不合时宜的事情,最后都会报应在魏澜身上。
明明想保护他,让他过得比谁都好。
朗月上枝头,两人沉默片刻,不约而同地抬首看月亮。
膳房早把他们的晚膳做好了,三两清淡小菜,外加一份手撕烧鸡,配一盘月饼和果酒。
但是没想到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谁也没心情看那些佳肴一眼。
最后魏澜先开口打破沉默。
“月饼……什么馅的?”
宁晚心没提防他说话,让他问得一时没反应过来,“……月饼?嗯……不清楚啊……”
天可怜见,她这一晚上心里大起大落,应付完那些唧唧歪歪的女人们,后头心思全放在魏澜身上了,哪里有多余的心思理会月饼什么馅的,什么馅关她何事……
“你都这样了,我连晚宴上吃了什么都想不起来,我多宽的心啊我还吃月饼……”她眉梢眼尾往下耷拉着,半点儿不见往日里的灵动模样。
“你是不是傻……”魏澜叹了口气,“算了。”
“杂家没胃口,膳房饭菜都做好了,丢了浪费,你去吃干净。”
宁晚心后知后觉,这是魏澜担心她在婵娟殿里没吃好,变着法子哄她吃些东西。
这人怎么就能这么好呢。好得一般姑娘家都觉察不出来,受了他的关怀还忍不住打他的心。
宁晚心是真的没胃口,她趴在榻边,握着魏澜的手贴在自己脸颊旁边,猫儿一样蹭了蹭。
“……我不想吃,就想陪着你。”
魏澜垂眸,狭长的眼眸里微不可查的温柔一闪而过。
但是他说:“以后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说话多留心,遇见生人别透露你跟杂家有关系。”
“这……”宁晚心明显怔了下,听出他话里话外有些不寻常,偏头看他,“出什么事情了?你遇到麻烦了?”
宁晚心心知这人在意她的程度,不免有些着急。
魏澜神色间却无甚变化,他抬起手将宁晚心颊边一缕发丝掖到耳后,手上的动作无比温柔。
口中却相当平淡道:“那么笨,丢杂家的脸。”
宁晚心:“……”
不过这么让魏澜不轻不重闹了几句,她心理的愧疚感进竟然被冲淡了不少。窗边案几上摊着一册魏澜前日里没看完的人物小传,宁晚心取来捧着同魏澜一道看。
“之前是读到这里吧?这册书我刚好没看过,我陪你看。”说是陪他看,其实是宁晚心挨着人,轻声细语地念给他听,希望能让魏澜的注意力不集中在伤口上。
屋里萦绕着淡淡的药膏的味道,缠着若有似无的饭菜的香气,小姑娘轻软悦耳的声音悠悠回环。
“……还疼吧?”
其实这样给他念书大概也没起什么作用,宁晚心伸手拭去魏澜的额头上的汗水,他冷白色的肌肤让烛光映得宛如透明的一般。
“不疼。”魏澜神色平淡,除了泛白的脸色和额角沁着的汗,很难瞧出这人身上还带着伤。
宁晚心瞧着他形容完美的侧脸,心里有一块揪起来一样的疼。
他怎么可能不疼呢。宁晚心难过地用自己质地柔软的里衣袖口拭去他擦不完似的汗水,她的魏大人疼却一声不吭,因为他只有自己,只能自己扛。
没人哄过他,他早已习惯,也没甚可在意的。
但是宁晚心在意。
她心疼,哪怕魏澜不需要,她也想单纯地哄哄她的魏大人。
魏澜觉出她注视自己的目光倔强又复杂,不用动脑子想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想要说什么。
他嗤笑一声,“不疼。再问一句,你也给杂家出去。”
“可……”
“与其想这些没用的,不如考虑考虑你自己吧。给你用膳的机会你不珍惜,就寝之后饿了可没人管你……唠叨精。”
他言辞明明是不耐烦的,说到后来,声音里还是藏着关心和宠溺。
宁晚心正愁怎么哄她家大人,扭头瞧见了桌案上用缠枝瓷碟盛的一碟子月饼,乌黑的眼眸登时闪过一抹亮光。
“到底还是个节日,吃点月饼沾沾喜气也好。”宁晚心走过去捻起一块月饼,状似发愁道:“可是过节一个人吃月饼,是不是有点太凄凉了呢?”
“……”
魏澜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不算个人。
他费力地撩起眼皮,眸色冷淡,“真这么寂寞遗憾,用不用杂家想法子送你出宫,跟你那姨母姨夫一道团圆?”
“真的吗?”宁晚心朝着魏澜的方向,缓缓眨了下眼睛。
魏澜一噎,合起眼皮,眼不见心不烦。
片刻之后,他胳膊被人摇了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