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师在外,将有令,士必从。朝令夕改,你又如何为王为君?屠奴,夺下北疆三州的人是你,而最该恼怒的人应当是傅谨之才对。明明自己占尽了上风,何以要杀要剐的?反而显得不成器了。”
“风凉话,谁不会说?”
单九震道:“我既出手帮你,就不会看你一直打败仗。”
“你还有办法?连我的那些个智囊军师都拿傅谨之没辙。”
这人师承傅镇书,按说他纵然有千变万化,应该也逃不出自己父亲的兵法路数。现在《北疆兵略》就在部落的手中,怎么也能将傅谨之防个七七八八的,可这人与他爹分明就不是同一个性情。
傅镇书仗着大周兵强马盛,更讲究临军变阵。他与敌军面对面地抗争,可以神妙无方地去分割敌军阵形,能短时间内在战场上形成以多包少的局面,逐渐瓦解、击溃敌军。
傅谨之却不然。
他明明有强劲的兵力,却还是打得神出鬼没。这方你以为他入了埋伏圈,正准备上前收取猎物之际,他忽地就从侧翼突袭而来,打人一个措手不及。
蛮族勇士接连吃了好几次大亏,枕戈待旦,夜不成眠,四处都加强了警卫,精神高度紧张。
面对屠奴的焦虑,单九震却坦然笑道:“他就是在虚张声势,为整军点兵争取时间。主君可以想想,他的每一次突袭是不是都如同隔靴搔痒?”
“你的意思是……?”
“他之所以虚张声势,就是想重振军心。”单九震眼色泛冷,“擒贼先擒王。”
“要杀傅谨之谈何容易?”
许久没有动静,屠奴望着手下展开的行军布防图凝神思索。
不多时,屏风后一前一后出来两个人,黑袍风帽的人自然是单九震,她套满指环的手轻轻拢上身后女人的下颌,迫使她正视前方。
单九震乌珠子一样的眼睛冷冷的、没有任何情愫盯着屠奴,“派一列会汉话的士兵乔装成大周人氏,将夜罗刹送到北疆后方,她就能名正言顺地进到军营当中。”
屠奴愣在当场,进到屏风里头伺候的人分明是夜罗刹,可出来后这张脸却完全变了个模样。月牙眸子弯黛眉,巧笑盼兮,貌若春晓,是屠奴不曾尝过的绝色。
草原上的女人或英气或爽利,看多了千篇一律,如夜罗刹这般妩媚大胆的不少,可她却是容貌最出挑的一个,因而屠奴才对之爱不释手。
可眼前的这张脸却不仅仅是能令人喜欢,更能轻易激起男人的征服欲。
夜罗刹轻轻眯起眼睛,“主君可喜欢?”
声音未变,屠奴一下惊觉。他到底还没到了色令智昏的地步,不禁赞叹道:“早知你们二位都是中原的能人异士,没想到还会这样的法术?”
“法术?”夜罗刹一笑,却也不做解释,口吻中带了丝不易察觉的不屑,“这张脸也不过肖了六七分像。”
单九震给她口中塞了一粒药丸,没多久,夜罗刹连嗓音都变得清软柔和。
屠奴问道:“这是谁?”
“傅谨之的亲妹妹,傅成璧。”单九震冷冷一笑,“主君若是喜欢,他日宰了李氏皇帝,这个女人也会属于你。”
“一个女人无故出现在军营,傅谨之会相信?”
“这等易容程度偏偏不熟识的人还可以,骗不了他。但只要夜罗刹能进到营帐中,伤他个七分也就够了。”
屠奴谨慎地问道:“如果不成呢?”
单九震难得审视了屠奴一眼,轻笑道:“不必担心,纵然暗杀无效,在战场上也未必输给她。我出北疆之前,已经在鹿州存了些东西,只要主君能够取回,杀傅谨之不过早晚而已。”
“东西?”
“不知主君可曾听说‘傀儡阵’?”
“傀儡阵又是什么?”
“不单单是我方战死的士兵,即便是敌方,也能利用傀儡阵起死回生,为我军赴战杀敌。”
……
临京迎来了一场隆冬的风霜大雪。裴云英肩披鹤羽大氅,踏雪而来,脚印深浅不一,行色匆匆,大步进入到段府中。
段崇听到下人传报,刚从房中出来,迎上满身雪花的裴云英。
裴云英刚想开口,段崇摇头示意他噤声,指了指房门,跨出步往八角门的方向走去。
裴云英会意,一时沉默没有说话,待同他走出了一段距离,裴云英才面色凝重地说:“北疆传来了公文战报。”
“说。”
“公文上言,小侯爷傅谨之遭到敌军暗杀,身负重伤。大周军队勉力迎战时,没想到对方通晓巫术,居然重新复活了沙场上战死的士兵,传说成‘阴兵借道’,诡异非常。也是因为这点,令我军斗志涣散,从内部逐渐溃散。”
段崇一下握紧了拳:“是傀儡阵。单九震的手笔。现在侯爷可有性命之忧?”
裴云英说:“尚且不明。”
第168章 误报
负伤在身, 生死不明。
段崇目光凝在战报上, 神色肃重,再问道:“世忠可有回信?找到乌都了吗?”
裴云英摇头, “还没有任何消息。”
他对此很担忧, 杨世忠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断了与京城的联系, 可现在的确好久都没传回消息了。
段崇见他行色焦虑,声音刻板, 似在安慰:“别着急,现在没有消息才是好消息。”
“是。”裴云英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