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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55(1 / 2)

第77章恨也无由

研究区域内,所有大型仪器一齐超负荷运转,暗蓝的光幕微微震动,发出一种低徊在耳畔的瓮然鸣响。

凌衍之穿好隔离服,走进实验室。一整个实验组的人分散在各个仪器旁边,紧张有序地工作着。他们身上,也和自己一样,似乎燃烧着某种看不见的生命力,和平常的工作状态全然不同;所有最顶尖的科研人员,都敏锐地感觉到了一扇巍峨巨大、触手可及的大门,正矗立在毕生奋斗所寄望的终点。

金鳞子很难得地空着手坐着,等着面前一段数据跑完。他身上融合了疲惫、焦虑和燃烧到极限的一种焦躁不安,即使原地坐着、争分夺秒地小憩,还是忍不住像个小孩子似的抖着腿。凌衍之一进来他就发现了,阖目养神的同时却忍不住问:“又忽悠了一个?”

凌衍之一笑,和他并排坐在椅子上,看着屏幕上跳动的仪数表。他想起上次两个人这样并排坐着,还是在冀秾的手术室外头,他把这个国际顶尖的科学家揍成了猪头,也没有让他看上去哪怕稍微有一点像一个真正的要当父亲的人。

但眼下,他看上去倒是有点像了,焦虑地搓着手,不吃不喝不睡,每隔三五分钟就要看一眼;哪怕是电脑在跑数据,好像他脑子也必须得跟着一起跑似的,在用不上劲的地方也拼命用劲。

对于这个活得像机器人般的科学家来说,也许他的孩子,就只有这个困扰了人类二十年的究极谜题。而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虽然脸上戴着厚重的视觉辅助镜,却看起来尤为地像一个人类。

这样的话,当一个聊天的对象也不那么无聊了。他竖起一根手指:

“申老可和其他肥羊不一样,他虽然赋闲,但威望仍在,在伦理委员会地位更举足轻重,他肯定会把我的意思传递给相关的人。而最初能够通过樊澍他们的国安局特情的安全系统来传递序列编码信息的人,肯定在伦理委员会里也有耳目,甚至拥有相当的地位。他不可能坐得住的,接下来就看谁先动手了。只要他一暴露目的,把他们的动向控制住,别的都不是大问题。”

金鳞子静了一会儿,缓缓地说:“你觉得虞涟和他的组织不是问题吗?”

“虞涟啊……其实这个人蛮有意思的。但他手里能用的棋子太少了,他和我一样,都孤注一掷在赌罢了,因为不赌,就只有死路一条。他在云城的最前线,看到的生死比我更直观。”凌衍之挑了挑眉,突然饶有兴致地八卦起来:“说到底,你应该更了解他才对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你当时伪造他的死亡,今天也许就不会这么焦头烂额了。你是怎么想的啊?还是你从没想过他会是这样的人?被他蒙蔽了?”

金鳞子难得地久久没有回话,久到连他自己也觉得,等待监控器上的进度条前进一格原来是如此漫长的沉默,这才开口:“我早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虞涟,他从一开始就完全不支持ABO定级分化制度;应该说是激烈反对也不为过吧。”

他这样说,凌衍之倒来了兴趣。能够听一听当年也是自己心目中偶像级人物金鳞子的过往秘辛八卦,倒是可以缓解他孕期极度反复无常的情绪和极端低下的胃口。

“当初,我还是个毛头小子学生仔的时候,虞涟也才刚毕业不久,是我们的社会学助教。”

“你恐怕也听说过,在ABO定级制度刚提出的时候,也曾经遭遇了极端的反对浪潮。当时,正是定级制度刚刚提出的初期,我的老师、国家级智库人才雍敏博,带领我们一个研究小组,攻坚相应的ABO理论课题难关。但是比起研究上的难度,舆论上的风潮更将我们推到风口浪尖。这个制度从催生开始,就饱受争议,我们每走一步,要比别的课题组付出多五倍十倍的努力,每推进一项相关的实验,都要应付无数的辩论和刁难,非议和白眼。其中,反对声浪最为激进的,就是虞涟所在的组织‘女娲’,他本人因为年轻气盛、辩才了得,文章写得也厉害,跟刀子似的,又是社会学专家,因此也往往冲在辩论擂台的第一线,是‘女娲’明面上的一号风云人物。”

“当时核心学界几乎为此从中间被劈成两半,一半是支持这边的,一半是支持另一边的。我们疲于奔命,但是也在五年间逐渐推进了各种项目。但是当时大洋彼岸突发的‘胚胎战争’催动了ABO定级制度的加速上马的可能,我被派去满目疮痍的欧洲‘访学’,调查导致战争的‘胚胎’实际原因;而紧接着,‘女娲’就策划了对雍敏博的暗杀斩首行动。”

凌衍之一惊。对雍敏博的暗杀行动不是秘密,最终反而导致了大家对于定级制度的思辨和逐步认同,雍敏博也被称为是定级制度的先驱,得到了很高的身后荣誉。但当时并没有公布暗杀事件和‘女娲学社’有所联系,最终处决了的犯人是极端分子,声称是‘激愤杀人’,直到审判席上,他都坚持认为雍敏博要将人类拖入万劫不复的邪恶深渊,听起来很像是某种极端教派的发言,不在其中的人,往往都将事由归咎到当时各个激进的宗教派系上去。

“……难道……?”

金鳞子摇了摇头。“最终处决的凶手的确是行凶者本人,也的确是极端分子,但是他没有说出是受女娲的安排与指使。雍老师是尖端人才,他的行踪是保密的,虽然没有我后来那么夸张,但是也受到很高的安保规格。普通情况下,以这名极端分子的人脉,他是完全没有办法接近雍老师的,更别提如此缜密的行动。有很多人在暗中提供了便利,安排了整个行动。顺藤摸瓜,最终查出来与‘女娲’绝对脱不了干系。”

“但‘女娲’组织牵连的人员太多,其中不乏学界顶级的大拿,不能在明面上动;很多人的身份地位,也根本就动不了。但是上面追查下来,我们学生也都动用一切资源,不死不休要给先生一个说法,各界的压力之下,‘女娲’必须要做出一定的牺牲和取舍,好把这一场血案做平。”

“于是,他们自然推了以虞涟为首的一批冲在最前面的批评者和鼓吹者,像交账一样交了上去,用来放在天平的另一边,作为称量雍老师的命的砝码。”

“上峰最终接受了这种置换关系,将这场命案结案了。原本风头无二的年轻社会学家,就这样沦为阶下囚……霍尔特-林人类层级指数跌至谷底,直到ABO定级分化制度推出,和你一样,他为了换取部分人身权利和自由,成为了一名OMEGA。”

“我虽然和他站在不同的阵营,也曾争论得面红耳赤,拥有对定级制度不同的看法,但是我仍然相信作为社会学家,他的眼光和思考并不是无谓的,只是我们站的角度不同。最为讽刺的是,在西方‘胚胎战争’结束后,我们为了取得一手资料紧急访学,前往战区,他明明跟我同行,只是我俩打算调查的方向不同,他要调查战争的社会学成因。他有完全的不在场证明。”

“我也憎恨杀死我的老师的人。但是,那并不代表我会无条件地憎恨所有提出质疑和批评的人,认为他们都是我的敌人。对于虞涟,我知道他完全是无辜的,他并不是杀害雍敏博教授的凶手之一,或者哪怕是任何一个幕后主使。他只不过是个舌尖嘴利、得理不饶人的社会活动家罢了。他是对社会有杰出贡献的人,不应该住在监狱里。所以,我听说他被划分为OMEGA之后,就去向他求了婚。”

凌衍之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金鳞子的语调鲜有波动,叙述得也平淡无奇。但那只言片语后掩盖着的惊涛骇浪,即便只是这样简单的叙述,仍然能窥见当初搅动风雷的只鳞片爪。不过,倒是搞清楚了一件事。他想笑却没有什么力气,只好蜷着身子揶揄:

“你啊,金院士,金先生,金大师,我以前只觉得你是机器人,现在想问,你是不是外星人啊?”

金鳞子疑惑地反问:“哪里说错了吗?”

“你喜欢他吧。”

“……?”

“你原来也是会喜欢人的啊,看来你不是真的人工智能。另眼相看了啊,金老师。”

金鳞子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胡说八道。”他不想聊下去了,焦虑地左顾右盼,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叫李嘉熙过来,看看眼前这台机器是不是又出毛病了,怎么跑得这么慢,这么久了都还不出一个结果?

真是咄咄怪事,那几天成天被大灯照着,维安委没日没夜地审他和虞涟的关系,他也觉得很平静,他们俩婚后的关系简单明了,没有什么不能对人说的。无论结婚多久,这位曾经风华正盛的社会学家再也不复过往的平静,因此也始终不肯对当初的事释怀。虽然如今的金鳞子冷静到足够判断虞涟与这件事并没有瓜葛,但当年他却并没有这份冷静。陡然遭遇事件的、尚且年轻的他,被裹挟进这样悲愤、恐惧和痛悔的风暴当中,冷静和理智一瞬间就从他引以为傲的头脑中抽离了;所以尽管并不是那么想的,他仍然记得自己那时失控的狼狈模样,发疯似的对和自己之前还在同床共枕、耳鬓厮磨的情人大吼:‘如果你当真跟这事没有一点关系,你就回国去证明给我看!如果你不敢,你就是心中有鬼!’

他现在还记得戴着金边眼镜的青年那时候平静而绝望的眼神,他们两个赤身luo体,隔着酒店白色的、甚至还残存着情爱气息的混乱床铺对峙,直到其中一人缓缓地穿上衣衫,把皱巴巴的,甚至被他撕破的衬衫纽扣直扣到喉结下边,笔直地转身走出了房门。

虞涟在那晚连夜飞回了国内,然后直到最终ABO定级分化制度正式开始推行,他们再也没能见过面。

“在他心里,说不定认为我那时是故意的。毕竟我这一生从没有失态过,我说话的语调都很少有突兀的变化,更从没有发过火吼过人。他原本不必蹚这趟浑水,他人在国外,签证还有两年,别人根本没办法拿他怎么样。如果我哪怕得到一点点风声,告诉他他可能会成为替罪羊的话,他也会留在国外,不用落到这般下场。如今反过来看,或许我当真下了一个套,把他逼回了国内,逼进了牢房。”

“所以,你向他求婚,是打算救他啰?”

金鳞子皱了皱眉,似乎觉得哪里不对,但又好像没有不对。他想要点头,可到了一半却变成摇头。

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就好像那就是应该做的事,他一直想做的事,像当初毫不犹豫地决定要跟随雍教授走一条满是骂名的道路那样,甚至不用思考,就是自然而然。他在思索理由的同时,就已经在前往监狱的路上了。

凌衍之支着手肘望他,觉得有点好笑又有些可悲:这个世界顶尖的天才,解得开那么复杂的基因密码,却弄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那后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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