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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诸骁便握紧手掌起身,抬脚走向一脸呆滞的骆琣生。
“诸骁....狼王,我不是人.....我是畜生.....,饶我一命!饶我.....”经过方才翻天覆地的变故,骆琣生整个人瘫在地上,嘴里喃喃低语,只知道求饶。
“骆生,事已至此,本座今日必定要取你性命,方能给朝克一个交代。”
“爹.....”
就在诸骁的手即将扼住骆琣生的脖颈时,一个瘦小的身影却挡在了他面前。
“纾,纾儿.....?”骆琣生的身体一颤,抬头看向稚嫩的孩童。
“爹,小伍哥哥说的是真的吗?你真要把大家送给妖怪?”骆纾含着泪水,轻声问道。
“纾儿,爹,爹爹是被逼的!”孩子黝黑纯真的眼珠像一扇明镜,照出了骆琣生的丑陋和不安,他迟疑了片刻,连忙直起身,急切的回答道:“纾儿你相信爹爹,爹可是大善人,如果不是被逼,怎么会做出这等事!纾儿,来.....到爹身边来。”
说着,他就张开双臂,用祈求的目光望向儿子。
“不,你撒谎!”骆纾厌恶地后退两步,忽然大声道:“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善人!”
“纾儿.....”
“爹爹,一直以来,你都是纾儿最敬重的人,镇上人人都说爹是最最善良的人,可你却要把我的同窗,小伍哥他们送给妖怪.....你要害死他们,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们真的死了,孩儿如何自处?孩儿怎么面对镇上的百姓。”骆纾颤声哭诉着,又哑声道:“你不是我爹,你是比妖还恶的恶魔!”
说罢,他突然拾起了地上被打碎的茶盏瓷片,毫不犹豫的对准自己的脖颈。
“纾儿!”
“小纾弟弟,你要干什么?”
骆琣生和王小伍同时惊叫道,在场众人也都露出惊讶的神情。
“都别过来!”骆纾抬手向众人呵斥一声,见大家不再上前,他便抖着声音,一字一句道:
“各位叔伯、阿婶,今日之事,虽是我爹一人之错、罪有应得,可骆纾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讨伐他、杀了他,毕竟他是我爹......!”
“纾儿....你干什么!你听爹的话,快到爹这里来。”听见儿子的话,骆琣生慌张的催促道,可回应他的,却是飞溅的血水和孩童陡然倒下的身影。
“骆纾只有一死,代替爹、向诸位父老乡亲,叔伯婶婶谢罪!”
只见骆纾决绝的闭上眼,手中猛然用力,竟用锋利的瓷片割破了自己的脖颈。
碎裂的瓷片残忍地割开柔软的皮肉,猩红的血水顷刻从伤口涌出,继而像喷涌的小泉水般,淌在所有人的脚边。
“不——!纾儿!纾儿啊——!”
望着倒在血泊中的孩童,骆琣生痛苦的嚎叫着,试图扑过去抱住儿子幼小的身体。
“不....小孩,喂.....你不能死,喂——!”
这时,一个雪白的身影却挡在了他的面前,用手捂住骆纾不断流血的咽喉。
“别死.....不要,狼君,你快来,快来啊、看看这孩子,他不能死,不能.....”肃长琴蹲在骆纾身边混乱的呼喊着,他咬紧牙关,使出全身的力气去按压孩童的割伤,可那伤痕就像无尽的血窟窿,怎么也堵不住。
天帝向来怕脏,厌恶血腥,在天界的每一天,他的衣裳上都不曾沾过半点尘埃,但此时,他却不管不顾地跪在地上,无视自己的衣衫已被血染红,只急切求诸骁救人。
听着他混乱又无措的声音,诸骁内心疼的像有刀在割。
他是狼妖,对气味和人的心跳感知最为敏锐,从骆纾割喉自戕的那刻,嗅浓烈的血味时,他便知晓,这孩子没有活路了。
“大哥哥.....”这时,脸色惨白的骆纾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冲肃长琴伸出手:“你,你能原谅我爹.....了吗?”
肃长琴的肩膀一震,抬眸看向已然呆傻的骆琣生,一瞬间恨得指尖抽搐,牙里都咬着血意。
“道士哥哥,原谅我爹....好不好?”见他不回应,奄奄一息的骆纾又恳求道。
肃长琴不知所措地垂下眼、抿起唇,还是没有答他。
孩童的眼珠洁净似璞玉,这样一双眼,让强悍澄澈到足矣照亮九州,庇护三界的天帝都说不出谎话,即便那是爱编织成的谎话。
长久的清冷、孤独和寂寥,让他的心是如此克制又悲切,连一点爱意都说不出口,他宁可让人恨、让人怨,都不肯叫人可怜和慰藉。
“骆纾.....小孩,我,”待天帝再抬起头时,骆纾的手轻轻下坠,已经停止了呼吸。
肃长琴眨了眨眼睛,面无表情地放下幼童,轻声道:“真不知我是救了他,还是害了他。”
诸骁闻声回到他身边,抚摸着他的肩膀:“这不是你的错。”
“狼君.....”肃长琴摇了摇头,脸上有几分疲惫。
“纾
', ' ')('儿——!纾儿啊....我可怜的儿啊——诸骁,你害死了我儿,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们!”
就在这时,瘫软的骆琣生突然从地上爬起来,面目狞恶地冲向诸骁和肃长琴。
“害死小纾弟弟的人是你.....”可没等他靠近两人,泪流满面的王小伍就踹了他一脚,阻挡住他的偷袭:“你才最该死!”
听见这句话,骆琣生的神情终于崩塌,他颓然倒地,绝望的张了张嘴,忽然道:“狼王,你杀了我吧....求求你,杀了我!让我死!”
闻言,诸骁摸索着拿起骆纾手里的瓷片,循声转过身,定定地站在骆琣生身前。
“你,你动手吧.....!”骆琣生白着脸,看似甘心赴死,可沙哑的声音和湿汗的后背,却出卖了他的怯弱和卑鄙。
诸骁漠然举起手,他手中的瓷片很快在地上形成一道肃杀阴沉的影子,正慢慢逼近骆琣生的喉咙。
这一刹,他能听到骆琣生急促恐惧的鼻息,那声音就如落在青苔上的黑泥,潮冷肮脏,让他腹间翻腾,泛起汹涌的杀意。
所有人都在等,所有人都在看。
“呵....残鸟入怀,猎师也不杀。”但忽然之间,出乎意料的,狼王松开了手扔掉瓷片,又鄙夷的笑了一声:“我不杀你。”
“什、什么?”骆培生震惊的抬头。
诸骁收起冰霜般的嗤笑,沉声道:“骆生,今日我饶你一条命,为的是让你给朝克、狮子岭,还有这名叫骆纾的孩子赎罪。”
“从今往后,你活着,只会比死更难受。”
说罢,他便回到肃长琴身边,揽住对方的腰把人抱起来。
“我们走吧。”
“狼君.....你、”凝视着他的侧脸,肃长琴心底很不是滋味。
尽管诸骁放下了杀念,但他清楚,对方心中的仇恨并没有化解,只因伤及无辜,他才不得不停手,此时小狼的心情,恐怕是既愤怒又矛盾和痛苦吧。
“我没有回答那小孩的话,让他死不瞑目,你怪我么?”
离开广义镇的路上,肃长琴忽然问道。
诸骁默了一阵,而后回应:“你若答了,我才会觉得奇怪。”
“为什么?”肃长琴轻蹙眉头,不解道。
“因为我知道你就是这样的脾气,你要答了,你就不是你了。”说着,诸骁把他抱回河边的木屋,放在床榻上后,又手忙脚乱地点燃干柴:“伤还疼么?快躺下吧,你伤的不轻。”
看着他忙活的背影,肃长琴着脸躺下来,喘气声逐渐变得灼,双眸闪烁,仿佛在思索什么事情。
“让我看看你的伤。”听干柴噼啪燃烧起来后,诸骁便返回床边,在肃长琴身旁坐了下来。
“你现在是一头瞎狼,要怎么看?”肃长琴怕被他嗅到味道,就抬手挡了一下。
“我看不到,但可以摸。”诸骁没察觉到眼下的气氛有多暗昧,就理所当然的说道。
“你.....”巧舌如簧的天帝居然被他弄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干瞪眼。
看他没话说了,诸骁更肆无忌惮俯下身,凑近他洁净的道袍前襟。
“你离得这么近做什么?”看他像只狗崽子似的紧贴着自己的胸口,肃长琴轻斥一声,懊恼的询问道。
诸骁没有回答他,而是慢慢低头,用高挺的鼻梁蹭蹭肃长琴道袍上的白色系带,随后才张开口,露出锋利的獠牙,把两根系在一起的衣带解开。
“呃,狼君你、干什么.....”肃长琴伤口处的血已经干涸,正黏连着柔软的布料,诸骁这么一弄,他却觉不到疼痛,脸庞反而似火烧,小腹像有蚂蚁在啃咬般,让他又痒又热。
“你,怎么不用手脱.....?”天帝被弄得受不了,皱着眉哑声问道。
诸骁从他胸口抬头,淡笑道:“你觉得我用手弄的话,你这衣裳还能穿么?”
说着,他对肃长琴张开了强壮又粗糙的狼爪:“我看你很喜欢这衣裳,对它宝贝的紧,就不想用手扯它,哪怕我心里再慌,再担心你的伤,也要克制住,撕烂这碍事衣裳的.....冲动。”
“你说什么?”半躺着的肃长琴浑身一震,鎏金色的双眼间充满水色,还有一丝不确定的狂喜和满足。
“我说我担心你。”诸骁摸着棉纱给他清洁伤口,神情严肃:“琴天,我知道你性情好强,也比常人厉害,但以后别再这样了,你得记得自己是人类,不是铜打的罗汉.....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他这厢说的认真严谨,那头的天帝压根没听,只沉浸在方才的喜悦中无法自拔,深深地盯着狼王俊朗的脸,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想要.....天帝的视线在狼王的狼爪上晃了晃,又颤抖地移开。
“喂,琴天。”似是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诸骁坏心眼的用手在他的伤上按了一下。
“啊——呃啊.....!”变成肉体凡胎的天帝吃痛,当即痛叫道。
“我刚说了什么?”听见他沙哑
', ' ')('的叫声,诸骁抓住他的腰,继续逼问道。
一直神游的肃长琴哪能答得出来,只能颤声埋怨他:“你说过会好好照顾我的,你出尔反尔,你说话不算数,白眼狼,不准碰我.....嗯呃。”
“你.....!我,怎么就不算数了?”尽管已经领教过这人胡搅蛮缠和转移话头的能力,诸骁还是被气笑了一下:“我是想告诉你要保全自身,多为自己想想,这次没有伤及性命是万幸,那下次呢?”
“我没想过.....”
陛下.....陛下,小仙有要事求见......!
肃长琴正要说我没想过自己,门外却响起一个熟悉的呼唤声,听闻这夹杂在风雨里的密音,肃长琴面色一凝,忽然握住了诸骁的手。
“狼君.....!”
“怎么了?”
“我疼,我身上好疼.....你出去,帮我找些止疼的药草,好不好?”肃长琴低声回应道,作出恳求的姿态。
听他开口喊疼,诸骁着实有点诧异,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拍了拍肃长琴的手:“你等等,我去去就回。”
“好......”肃长琴忽然变得十分柔情,点头目送他离开。
可等木门关闭,诸骁的脚步声远去后,天帝的脸瞬间冷了下来,面对昏暗的房屋道:“出来吧。”
空寂的木屋闪过几道银光,贺岚快步从光芒里走出,跪在天帝面前道:“小仙见过陛下。”
“天宫可有异变?释渊有没有找到让朕复原的法子?”肃长琴沉着脸坐起身,一手搭在膝盖上,身姿依旧霸气冷傲。
“回陛下的话,天界一切安稳,天尊让小仙禀报您,切勿担忧。”贺岚恭敬的回答后,又从衣袖里取出一个药盒:“这是天尊让小仙带给陛下的,天尊说,服下这枚丹药后,陛下便会恢复如初。”
“哦?是么.....”肃长琴从他手里拿过药盒,在闻到奇异的药香时,天帝的表情微变:“你可有看过这里面的东西?”
贺岚被他问的一愣,立马如实答道:“小仙不敢。”
“好,朕知道了,你回去吧,替朕看好妖界和小周天的动向。”肃长琴闭上眼,淡然命令道。
“是。”
贺岚携着东海的水汽走后,肃长琴便打开药盒,取出了里面的红丹。
“陛下,这药....若了了没记错的话,这,这是....”
此时,一只白嫩的小团子从他背后跳出来,结结巴巴,欲言又止。
“是罂珠,能让三界所有生灵醉生梦死的东西。”肃长琴接过小灯灵的话,眉眼里有几许厌恶:“释渊的确有点本事,能把朕封禁的东西弄来,他也是真不怕死,敢挑朕的逆鳞.....只是、”
话说到这儿,肃长琴又迟疑了一下。
“只是什么?”了了担忧的问道。
只是释渊想了这么久,找了这么久,只弄出一颗罂珠丹给他,难道说,就没有其他办法能让他恢复法力了么?况且,一颗怎么能够?
肃长琴默然想着,心底有猜忌怀疑,也有茫然和无奈,望着肩上不知何时才能长好的伤口,天帝头一次感到心乱如麻的滋味。
见他不说话,了了连忙趴下来,轻声道:“陛下别着急,一定有其他办法的,这罂珠丹,您可万万不能吃!”
它很早就跟在肃长琴身边,与他见过东海变迁,陪他看着天界强盛,自然也看过天帝以命相搏,封禁罂珠的情景。
那时三界因战乱遭受重创,不论是仙还是妖都急于增加法力,而从冥界黑水中诞生的罂珠,就成了他们搏斗抢夺之物,它让神仙失智变成妖魔,让妖魔堕入地狱,他们在人间大肆狩猎捕杀百姓,所到之地尸横遍野,惨烈无道。
为了肃清罂珠,天帝几乎废了半条命。
连他自己都没料到,那冥河黑水会吸取他的力量,将其玷污,喂养出这等邪物.....一筹莫展的时候,肃长琴甚至想把自己废了,在他看来,如果他彻底消失,那么罂珠的邪力也会消散。
就在他决定遭受酷刑,自毁金身时,了了慌张地拦住了他。
陛下,您这是干什么!您别犯傻,一定还有别的法子.....主人,要是你不复存在,三界就真的完了,天下苍生该怎么办?
天下苍生与朕何干——?!朕只是憎恶这邪物,朕恶心被它吃了灵力,还要看它用朕的力量去吃那些蠢人,真让朕作呕......
——朕宁肯玉碎,也不愿和邪祟共存。
回想那时自毁金身有多疼,肃长琴就有多恨,但此情此景,捏着小小的红丹,他心里竟然有一丝惧怕。
难道天帝的宿命,是注定要被这邪物掌控,如影随形,不得脱身吗.....?
“陛下,您一定不能吃,不能犯傻!”看肃长琴神色有异,了了急忙飞到他眼皮下,提醒道。
“放心吧,朕不会犯傻。”听过小灯灵的话,肃长琴露出笑容,而后把丹药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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