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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这时岑远脸上轻松的表情已然荡然无存,只剩一面凝重:“岑仪,大殿之前,不许胡言乱语。”

岑仪看着对方的神情,下意识地张了张口,但在他身后,“宜长殿”的匾额犹如有着千斤的重量,从大殿正上方径直向他压了下来。

阳光晒在他身上,好似能穿透层层衣物,直接侵蚀着皮肤。

岑仪觉得自己正在出汗。

仿佛过了很久,岑仪瘪了瘪嘴,低头轻声道:“是弟弟失言了。”

岑远眯了眯眼,从他身上收回目光,转身就走。结果刚转了个向,就远远看见前方伫立着一道身姿颀长、轩昂挺拔的玄色身影。

而在那人身前,正是丞相段德业。

距离太远,岑远无法听见晏暄和段丞相在谈些什么,但这场景让他莫名在一瞬间生出些名为焦虑的情绪,连垂在身侧的手都在下意识间虚握成了拳。

兴许正是因为他的目光如炬,晏暄忽地双唇一抿,紧接着就朝大殿的方向望了过来。

第7章忸怩

见到对方注意到自己,岑远立时撇开了视线。

他忽然觉得意兴阑珊,因此很快将那副轻松的面具重新戴上,不想再与岑仪废话,微微笑道:“我还有事,就先行一步。”

岑仪显然也看见了那两道身影,稍稍拧了下眉,但他同样没说什么,在和岑远道礼之后就迈步离开了。

·

段德业年过六十,发色全白,但负手而立之时,依旧能给人一种不容忽视的威严。

他见岑远独自一人往自己和晏暄所在的方向走来,便自然而然地结束了谈论的话题——关于晏暄与二皇子岑远的婚娶一事。

他复又看向晏暄,闲聊般道:“不知为何,这一个多月未见晏少将军,今日一聊,总觉得晏少将军变了不少。”

晏暄:“……”

段丞相道:“或许只是老夫的错觉罢。”

话音刚落,就见岑远已步至身前。

“二殿下。”

岑远假惺惺地笑着作礼:“见过丞相。”

此时一切均未发生,因此岑远也没有表现出对段丞相的敌意,脸上还挂着淡笑。

“我是不是打扰到二位了?”岑远的视线在段丞相与晏暄之间逡巡数圈,“这是在讨论什么呢?”

晏暄抿唇不语,段丞相便开了口道:“也没什么,就是在聊二殿下的婚事。”

岑远余光正巧瞥见晏暄似乎正盯着自己瞧,便向对方投去一眼。然而他的视线刚移过去,对方就立即敛下双眸。

“……”岑远在心里小小地“啧”了一声,重新看向段丞相:“都是些八字没一撇的事,而且父皇约莫只是顺口一问,应当不会真有那意思才是。”

“哎,这话老夫可不敢接,圣上的意思岂能胡乱揣测。”段丞相来回看了看两人,“不过我看两位还有话要谈,就不叨扰你们了。”

岑远自然也是不愿意再应付这只老狐狸,含蓄地道出了“快滚”的意思。

段丞相和蔼地笑了笑,像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一般,然而一转过身,笑容就从他脸上坠落,被朝靴碾作尘泥。

段德业出了宫门,坐上丞相府的马车,只见车厢中已有一人等候。

那人赫然就是方才在殿上出过声的北军中尉段蒙。

“岳父大人。”他喊道。

段蒙原本不姓段,在娶了段德业的小女儿后就入赘段家改了姓氏,一路被段丞相扶植到现在的位置。

待段德业坐定,车夫架起马车,他立刻给段德业递茶扇风。后者接过茶盏,朝他掠去一眼:“今日殿上,你太鲁莽了。”

段蒙一怔:“岳父此事怎讲?”

段德业道:“对于二皇子和晏暄这一桩婚事,你就不该出声,至少不该第一个出声。”

“这……”

“虽然朝中众臣都知段家的立场,那些人心底也多多少少有着自己的心思。但这种事情,只要不说,那最多不过心照不宣。”段德业用杯盖轻拨茶叶,不急不缓地道,“说了,就是将陛下手上那根刺明明白白地挑起来了。”

明明时不时有微风越过窗帘扫入,段蒙却觉得自己出了一身热汗。

“你说,”段德业道,“到那个时候,陛下还会任由这根刺在手上逗留吗。”

他平静地品了口茶,一旁段蒙却坐如针毡。可朝堂上的话已出口犹如覆水难收,如若当今圣上有所安排,首当其冲的必定会在今天发言支持的人之中。

段蒙求助地喊道:“岳父大人……”

“都这么多年了,你这个脑子,要是转不过来,下次就别再随便开口。”虽然段德业的语调平静如水,但依旧有着让人不寒而栗的能力,“如果还有下次的话。”

段蒙甚至顾不得哆嗦,急道:“那我们现在是?”

“二皇子与晏暄婚娶一事,还未成定论,先放在一边。”段德业搁下茶盏,拿出手巾擦了擦嘴,“听说,昨日陛下就宣了二皇子进宫,不仅仅问了婚娶一事,而且……”

段德业看了一眼车帘,压低声音道:“还问了二皇子对太子之位的看法。”

“什么!”

段蒙条件反射地喊出一声,而后就见段德业冷冷地扫他一眼,便又低下头去。

“陛下问这个,莫非是要……”片刻后他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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