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今年十九,比徐述还要小三岁,性格爽朗,两人在潮州一同共事了三个月,倒是亲近了不少。
说话间,脚边的碎石哗啦啦的往山崖下掉,齐王大着胆子往下看了一看,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这掉下去可真是粉身碎骨了。”
“那便离远些。”
“二哥,我瞅着你这些时日心情不好,咱俩既是兄弟,你和自个儿兄弟抱怨两句也没人嘲笑你。”
一副八卦的模样。
徐述撩了撩眼皮,没有回答他,转身离开。
走了一会儿,忽然停下来,皱眉道:“你身上一股什么味儿?”
齐王笑道:“刚刚有人猎了只兔子,我叫伙夫给剥皮烤了,你要不要去尝尝?”
徐述摇摇头,“我不饿,没有胃口。”
齐王嘟哝道:“拢共就一只兔子,不吃白不吃啊。”
徐述实在没心情吃,点了点头,就走到一边远离人群的树下煮茶吃。
齐王一个人吃完了一整只兔子,又喝了兔肉熬的汤,酒足饭饱,擦擦嘴巴又跑到徐述身边来,腆着脸问:“二哥,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你看今夜这里只有咱们俩,你和我说说呗?”
徐述低着头舀出茶汤的浮沫,并未抬头看他,“你想问什么?”
话音刚落,腰间一松,就被齐王抽走了一物。
齐王看着手中绣的歪歪扭扭的香囊,啧啧感叹道:“二哥,你这品味真不一般,这香囊绣工如此之差,你竟也能日日带着不离身?”
“拿过来。”
徐述拧了眉,伸手想去拿,齐王却倏的一躲,背着手藏到了身后去,笑嘻嘻道:“我猜这是嫂子给你做的吧?”
闻言,徐述的脸却是倏的一沉,“徐适,你闹够了没有?”
徐述不生气的时候是一副温和儒雅的模样,生气起来却是十足的威严,身上总带着一股子叫人看不见摸不着的煞气,这种气息齐王还只在他的父皇身上见过。
相处这么久,齐王还是第一次见徐述生气,以往他每次玩闹,徐述要么是沉默不语,要么是任由他胡闹,搞得他还真以为自家这二哥没脾气。
他摸了摸鼻子,讪笑道:“你看你,被我猜中了吧。”
徐述阴沉着脸将香囊从齐王手中拿走,在手中拍了拍灰尘,这才小心的放回了自己的怀里。
没想到自家这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二哥竟也有如此痴汉的时候,齐王非常诧异。
当初沈曦与徐述和离,这事大半个长安都惊动了,毕竟之前这两人可是出了名的恩爱夫妻。
后来也不知是谁带头散播了一些流言,说两人之所以和离,是因为晋王瞒着晋王妃在外头置了一门外室,晋王妃无意中发现后大受刺激,这才果断和离。
但两人和离之后,徐述没有再娶,府上更未再添置一人,久而久之,这流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齐王叹道:“二哥,不是我说你,你既然忘不了沈三姑娘,为何不将她重新追回来?我之前还听我母妃说,陈国公世子丧妻多年,早就想续娶一门继室,偶有一次在曲江遇见了三姑娘,这就记挂上了,还托了他爹陈国公入宫,哭着求着要父皇给他赐婚,我看他再磨上一阵儿,说不准父皇就同意了……”
“你说什么,陈国公世子?”徐述忽然抓住了徐适的手,问:“他今年年纪几何?”
齐王愣了一下,答道:“序齿大二哥五岁。”
徐述的手不由攥成了拳头,丝毫没看见齐王已被他攥的龇牙咧嘴。
若是他没记错,前世陈国公世子不到三十岁就过世了。
也就说,这位陈国公世子,只剩下两三年的寿命。
“二、二哥,我的手……”齐王疼得面色涨红,徐述一松开手,他立刻就如同被踩了尾巴似的拿着小杌子躲了徐述老远,“乖乖,二哥你这手劲儿还挺大……”
他还在兀自抱怨着,徐述忽然手一抬,肃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怎么了?”齐王小声问道。
夜幕低垂,适才还朗月当空的天际转瞬被压顶的乌云团团遮蔽,夜色逐渐凄迷,一时星月隐耀,山岳潜形,四周隐隐有陌生而危险的气息流动着。
夜风不知何时也停止了,随着徐述与齐王的动作,众人皆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蓦地,对面的野树林响起一声无比悲切凄厉的狼嚎,无数双隐蔽在树丛中的绿幽幽如同鬼火般眸子自树丛中飘然而来。
“有狼啊!!”
“啊——”
沈曦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汗珠从额间滴落,清晨的风从帏帘的缝隙中吹来,吹散了几许暑热。
许久许久,沈曦才渐渐平复下来。
正在马车里平整衣服,就听车壁被人急急的敲了两下,“曦儿,你没事吧?”
须臾,帏帘一撩,沈曦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我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
她面色微有些苍白,薛从湛看了很是担心,刚想伸手过去为她拭汗,沈曦却是头一偏躲开了他,低着头往溪边走去。
薛从湛处理完了宁州事务,便主动提出护送着沈曦与会隐回长安,沈曦本不愿意,会隐劝她,“虽说流民安置问题已解决了大半,到底还有不少落草为寇的,咱们两个,一个是弱女子,一个是半个身子快如黄土的老道,还是跟着薛世子更安全些,不要意气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