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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彻骨,寒风呼啸。
凤泠卧榻看着案前俯首悉心钻研的宋景,莫名有些烦躁,捧着肚子翻身睡去。
晨间,营外的操练声甚是吵闹。
不知是不是天气有所好转的缘故,昨夜榻上竟异常温暖,险些害凤泠起不来床。
正想着,伸手朝身旁一探,竟摸到个炽热的硬物。
凤泠瞪大了眼,定睛一看,身旁竟睡了个谦谦公子,双眸紧闭,眉头紧锁,瞧着睡得并不安稳。
鬼使神差地,她伸手摸向了男人的眉头,却不想因此惊醒了男人,下一瞬便擒住了她的双手。
似是刚从噩梦惊醒,宋景惊恐地看着她,愣了半晌,这才松手连忙起身,别开脸道:“昨夜殿下一直说冷,我这才……”
“宋景,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凤泠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秀眉轻挑。
闻言,宋景下意识地否认道:“怎么可能!”
说罢,意识到自己无礼,立即压低了声音:“恕臣无礼。”
凤泠懒得追究,一面起身洗漱,一面问道:“你可想到什么法子了?”
“军中最忌人心涣散。不知殿下可否听过元安年间镇北将军除却军中邪祟一事?”
“所以你的法子,就是借以邪祟扰乱敌军?”
“正是。听闻大雍庆帝最是迷信,若用致幻之药扰乱敌军,为我军争取些许时日,趁其军心最为不稳之时必能一举拿下。”
说着,又将昨夜拟好的行军图递给她。
凤泠看了一眼,唤了门口的两个士兵进来,“把宋将军和李将军请来,说本宫有要事相商。”
交代完,瞥了眼身旁的宋景,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无奈道:“我总要找行家好好商讨商讨才能许你要求。”
怎料,宋景面露犹豫,压低声音道:“你的安胎药里,为何有味秋菱子?那是平阳抑气、治疗性瘾的药,孕妇不能多吃。”
“想不到世子夫竟懂得几分药理。”她既不否认,也不解释,轻松地调笑道。
自打回了大凉,内力耗损严重,加之采阳术造成的亏空,让她日日难熬。
而御医又说孕初三月不得行房事,她迫不得已这才出此下策,知晓秋菱子用多了不好,她便让阿影每隔五日加一次,虽说效果一般,却也能凭意志忍住。
宋景的父亲曾倒卖药材为生,他自然知晓些许药理,也知晓孕妇常常有些难言之隐。
他以为是凤泠孕期性欲大涨,又耻于开口,思索片刻,又道:“秋菱子用多了有损胎儿。你若是实在想要,我……也不是不愿的。”
凤泠:?
这厮莫不是真的婚后生情,喜欢上她了吧?
“殿下,宋将军、李将军到了。”
“嗯,传他们进来。”
凤泠收起疑惑,抬手拍了拍他的屁股,凑上前小声道:“既如此,今夜便有劳世子夫了。”
宋景登时红了脸。
恰巧此时,二位将军一进来便瞧见二人依偎的模样,偏偏宋景又红着个脸,难免觉得好笑,宋将军忍不住打趣道:“看来传闻说的没错,世子果然和世子夫恩爱非常啊。”
凤泠敷衍笑笑,拿着那行军图,同二位将军商讨起来,必要时便让宋景解释两句。
相商了足足一上午,几人敲定了计划,命人今日便在敌军部署下药,并在平州城中散布邪祟作恶,天谴大雍的谣言。
幸有凤泠事先备好的种种奇药,感染风寒的军中将士除了些许轻症,大多好转了起来。
下午凤泠在操练场亲自考察了一番,入夜了这才回了营帐用晚膳。
正巧阿影带来了敌军大雍二皇子的画像,呈给了她,“听闻这二皇子自幼身患顽疾,不讨庆帝喜爱,三岁便被撵到了离京三十里的东阿山行宫,直到数月前才得召回宫。”
画中男子五官周正,一双桃花眼甚是惹眼,眉眼间写满疏离冷漠,颇有冷艳之气。
只是……这人怎么瞧着有几分面熟?
凤泠蹙眉,“此人名讳作何?”
“齐晋,亚日晋。”
“祁晋?!”凤泠微讶,转眼又想起大雍裹姓齐,想来只是同名之人罢了。
不过,同名之人也能有如此相似的眉眼吗?
凤泠抿唇,眼前浮现起那日崖边男人刺伤她后说的最后一句话:“阿泠,如果你能活下来,我便原谅你。”
她攥紧了画轴,看向阿影,“明日你我便乔装出发去平州。”
“殿下,此举太过冒险,还望三思!”阿影蹙眉,虽说她如今脉象稳健,可到时若稍有不慎,只怕母子俱损。
凤泠却执意道:“你也看到了,我如今不过一介妇孺,平州于我再熟悉不过,敌军并不知晓大凉世子带孕出征之事,我是最好的细作人选。”
“胡闹!”
宋景冲进来,手里端着的药几乎洒了大半。
凤泠见他如此激动,心生一计,“说起
', ' ')('来,你我既是夫妻,倒不如一同潜入平州。再者,你就不想知道,我腹中孩儿的生父,究竟是谁吗?”
宋景怔住。
他不蠢,那日听闻她唤自己贺之,便派人私下打听,得知世子是影大人从平州找回,又派人去平州打探消息。
平州不大,贺家又是历代首富,稍作打听便知晓贺家独子在新婚数日后便惨遭灭门,唯有新妇不知所踪,恰巧新妇也唤作凤泠。
他知道凤泠每每看着自己时,总像在看另一个人。
昨夜她冷极了,腹中胎动不止,嘴里一直嚷着什么夫君什么贺之,可见在她心中那人占据了多大的份量。
连宋景自己都搞不明白,如今对凤泠究竟是什么感觉。
他原以为世子不过是个娇生惯养的榆木脑袋,意气用事不说,总爱纠结些儿女情长的小事,丝毫不把家国天下放在首位。
可自打她失忆回宫,完全像变了个人似的。情爱贞洁在她眼中不值一提,婚姻大事也变得无关紧要,倒成了她完事的手段。
明明该是个无情人,却偏偏在夜深人静时独独唤那一人的姓名。
有时候,他忍不住在想,那个叫贺之的究竟是怎样的人,竟叫她如此念念不忘;有时却又忍不住哀怨,过去十年里,她分明喜爱自己喜爱得那般紧,为何如今说弃就弃。
方才知晓她竟要冒险去平州——她和那人成亲之地,心里莫名攒满了怒气。
只是怒气背后,却是无尽的无力。
见他沉默,凤泠并不意外,只道:“你若不愿随我前去,我也不强求。只是夜深人静时,莫要懊恼自己究竟是谁的替身。”
说罢,便头也不抬,拿过他手里的半碗药,一口饮下。
可下一瞬,她便被人一把摁住了头,狠狠吻住了唇。
口腔中尽是药汁的苦涩味,偏偏男人的舌尖带了一股好闻的茶香,搅得她一时意乱情迷。
阿影见状自行退下。
凤泠抬手欲要推开他,却被他事先擒住了双手,将她一直逼退到榻边。
双腿猛然受阻,她猝不防向后仰去。
宋景预先扶住了她的身子,顺势让她躺在榻上,同时整个人也被带到她跟前,亲密地贴着她的鼻尖。
温热的鼻息尽数喷洒在彼此脸上,体香交融,甚是暧昧。
凤泠伸手搂住他的脖颈,主动吻上他的唇,近乎贪婪地吮吸着他的唾液。
男人哪里招架得住,再也顾不得其他,反被为主,褪去她的衣物,大掌在软嫩的肌肤肆意游离。
少女生得娇小,这几月因过于劳累,虽有食补,身子依然纤细,小腰盈盈一握,玉软花柔。
即便有四月身孕,小腹也比寻常孕妇小些,看着仅有微微凸起。
变化最大的,唯有一双酥胸,因孕育的缘故,涨大了不少,比先前更为娇俏饱满。
不同于那日受了迷药时昏沉的少女,身下之人此刻分明清醒,却毫无平时冷漠之姿,倒像烈日下的红牡丹,热情奔放。
下身肿胀得发硬,他伸手探了探穴口,水润非常,这才扶着阴茎一点点插入。
“唔嗯~”
凤泠下意识地夹紧,禁欲多日终得解,宛如断水三日突遇甘泉。
宋景念着她有孕,动作刻意放轻了些,抽插的幅度也变得小心翼翼。
可愈是如此,于凤泠而言,便愈是磨人。
她忍不住呻吟起来,却又怕账外营中将士听见,只得咬唇抑住叫声。
见状,宋景低头吻住了她的唇,吞下她的声声呜咽。
帐外寒雪纷飞,帐内春色旖旎。
情事后,凤泠只觉得骨软筋酥,躺在榻上浑身疲累。
宋景扯过棉被盖住二人赤裸玉体,听着帐内火盆烧得滋滋作响,低声道:“我不是谁的替身。”
凤泠着实困倦,懒得搭理他,闭眼打算小憩一会儿。
可没过一会儿,耳畔又响起了宋景的声音:“从前,我是不喜欢你。我有三个弟弟一个妹妹,个个听话懂事,没有一个像你这样蛮狠跋扈。
“我总以为你贪玩不懂事,回回都得帮你收拾烂摊子。可你走后我才想明白,你可能并不想当什么世子,只想贪心做个寻常孩子。如此算来,倒是我……亲手葬送了你。
“凤泠,我们重新开始吧。”
语气平稳,字字恳切。
“嗯。”凤泠敷衍应道,翻身在枕上蹭了蹭,安心睡去。
身后,男人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悄声靠近了些,抬手在空中停了半晌,终是落在她肩上,替她掖了掖棉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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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一直睡到傍晚才醒。
匆匆用过晚膳,凤泠赶忙找阿影加急伪造了两份大雍的通关文书,又同宋景细细规划了到平州的路线图以及后续计划。
商讨完已是子时,皎月高挂。
恰巧探子来报,说敌军营中已有人产生了中毒之症,起初只是腹泻不止,
', ' ')('不过两个时辰便开始产生幻觉疯言疯语,更有甚者大肆残害起同伴来。
不过凤泠提前让他们控制好了用量,只将毒药掺和在了几个人的吃食里。
等流言四散开来,再扩大人数,从而扰乱军心。
而凤泠便打算趁着这个时间差赶到平州,提前断了敌军的粮草,从而掌握平州大权。
说来轻巧,却是困难重重。
二人又叫来了宋李两位将军,连夜商讨,优化细节,这才制定出了一套胜算八成的计策。
事不宜迟,凤泠仅在营中多呆了一日,便同阿影和宋景带着一千人,从怀雪城绕道去了隔壁西洲,再由西洲潜入了平州。
他们三人入城后,余下一千人皆埋伏于平州城外三里处的山林中。
这一趟紧赶慢赶花了足足八日。
凤泠和宋景提前置办好了大雍本地寻常衣裳物件,选了辆朴素不起眼的马车,带上扮成车夫的阿影,佯作回家省亲的新婚夫妻,给守城的头领悄悄塞了银子,轻轻松松混进了城。
为保险起见,一行人入城后立即换了另一身行头,连马车也另换了,这才在一处小院住下。
这小院,原是贺家婚前置办给她的彩礼,因过继在她名下,要比贺家老宅安全得多。
想着过了小半年,院中无人打理,定是遍地灰尘蛛网,她便提前让阿影潜入平州,找人收拾了一番。
如今瞧着倒也干净敞亮。
为避人耳目,并未买来服侍的丫头婆子,这也就意味着,平日里的吃穿用住都得亲力亲为。
阿影倒还好说,毕竟是宫中一等的死卫,这点小事不在话下。
只是……另一位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可就说不准了。
凤泠看着那位生火生了老半天,被熏了一脸漆黑的世子夫,无奈扶额,摇头叹气。
最终,还是让阿影去酒楼买了些小菜打包回来,这才解决了晚膳。
等到日暮降临,凤泠回房正打算换身夜行衣,可偏偏这几日身材臃肿,废了老大力也套不上,这才作罢,披了件玄色斗篷。
她仰头看着跟前闷声替她系绑带的宋景,问道:“你确定,你当真要去?”
男人不语,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见状,凤泠也不再阻拦,让阿影替他们掩护,趁夜潜入了贺家老宅。
偌大的家宅野草横生,门窗俱坏,路上散落着好些家具残骸,仿佛历经抢掠,甚是破败。
凤泠凭着记忆进了行知院,因处偏僻,比正堂后的两个院子好上许多,顶多是瞧着杂乱了些。
进了里屋,宋景借着火折子点了两盏灯,一盏放在书桌上,一盏拿在手里。
昏暗的烛光下,衬出屋内熟悉的布景。
只一瞬,脑海中便涌现起昔日种种场景。
她记得那夜她悄悄潜入他房中,与他欢好时,那人惊喜的模样。
她记得二人新婚时,那人一时酒醉,紧张得喝不来合卺酒,连盖头也忘了掀的模样。
她还记得,鱼水交欢时她一遍遍唤着夫君,那人一次次应着,温柔吻去她眼角泪水的模样。
终归是……沧海桑田了。
凤泠鼻尖一酸,忍不住捧着脸痛哭起来。
宋景将她拥入怀里,无意瞥见墙上挂了一幅春江图,画中小船上一男一女紧紧依偎,相视一笑,甚是亲密。
下边提着一行小字:愿与吾妻来年春日平江共游——贺之。
一旁还俏皮地印着两个指引。
他不由仔细打量起画中男子的容貌来,五官清秀,雅气十足,眉眼间多了几分柔和与宠溺,皆是他过去十余年里未曾有过的眼神。
只是,他们容貌如此相像,究竟谁才是谁的影子呢?
他不敢再想。
再回神时,凤泠已经止住了泪水。
大哭一场过后,心情果然舒爽了不少。
自贺之死后,她便一直压抑着这股悲伤,在大凉无处发泄,只能夜夜在梦中诉说对他的思念。
凤泠从没想过自己会这样爱一个男人,在魔教这么些年,她以为自己早就断情绝爱了。
如今细细想来,或许正是贺之填满了她二十余年里心底的绝望与孤独。
——只是,贺之,我不得不放下你,继续往前走了。
她留恋地回眸,仿佛做着最后的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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