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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黑哥哥控妹记作者:维生素abc

,你也不能挡住她的视线,不能叫她怨恨自己父亲一辈子。而她的父亲,到现在,还欠我们母女一个交代。”

“至于去美国,我就不勉强她了。这个决定,我们让她自己来做,好不好?”柳妈妈算得上是语重心长了。

他突然决定有些颓然。

章氏只是单纯的金融企业领军人物,他亦不过只是家世清白单纯的生意人,负隅顽抗地想要对阵国际化黑道组织的窦氏,只是想要为她挣得一片安宁护她一生而已。

可为何,这些苦心孤诣尽心竭力地战斗,只消只言片语,都能全盘推翻呢?

他忽然决定有些后悔将这些对柳妈妈和盘托出了。

原来真的是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柳浣花对于全家三口关在书房里开紧急家庭会议而自己被排除在外十分之不满,因为隔音效果一等一,连偷听都没有机会。只有气鼓鼓地嘟着嘴舔着酸奶勺子:“阿姨,他们在说什么啊?”

几十年的家政阿姨给她出主意,笑得产然:“花花,别皱眉头了,他们说什么待会问问小剑不就得了?”

她耸拉着肩膀,十分丧气:“好像只有这个办法了。”

可是她明知道,从他嘴里打听点什么的难度就等于御宅登上珠穆朗玛的难度啊……

书房里是老式的红木椅子,章父眉头皱得厉害,显然也没想到柳妈妈的要求。只是带着确定意思的询问:“你真打算去?”

她无比坚定地点点头:“你放心,我会回来的。”

章剑很忧心,进了狼窝,只怕是有心回而无力出了。

他只盼着父亲狠狠地拒绝,断了她们母女离开的念头。

可是章父极为大方得点了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我相信你。”

柳妈妈眼里已是泛起了水花:“谢谢你的理解。”

俨然一副老夫老妻默契十足的样子。

章剑气得不轻,气自家父亲没出息,连个媳妇儿都镇不住。

气咻咻地拉起柳浣花就往外走。

柳妈妈在后面及时喊住两人:“等一下。”

“花花,你今天留下来跟我睡吧。”

章剑霎时脸色一变,朝自己的父亲使眼色,你自己媳妇儿管不住还要拖我媳妇儿下水?想得倒美!

章剑避开他的谴责实现,心里有些妻静,再理解再体谅,他其实也舍不得她的离开……

可是今时今日,他已经过了胡搅蛮缠的年龄了。

他只是在赌,赌这些年的真心,是不是真的就付诸东流,一朝化为泡影……

章剑刚要出声制止,连接口都在脑子里盘旋了出来。

可柳浣花大喜,心里想的是从章剑嘴里套出什么难于上青天的程度话,从自家妈妈嘴里套话肯定只是登个泰山那么简单了。加上柳妈妈前些时日跟她生闷气,现在和好的机会近在眼前,于是她迫不及待地率先出声:“好啊,我今晚上跟妈妈一起睡!”

60

父亲(上)

酷黑色的保时捷在夜晚散发着幽亮的光芒,像是一只被称作短跑冠军的猎豹,蛰伏已久见到了猎物一般来势凶猛,锐不可挡。

急如闪电的速度使路两旁的灯火急速后退,流光一线。

章剑的心,一直像是在冰窟里冻藏着,见不了天日。

这种心情似乎从来没有经历过,不同于第一次投资失败的茫然,不同于第一次没拿优秀的挫败,不同于当初背井离乡的踟蹰……所以更叫他无所适从,只觉得全身关节皮肤骨骼都错了位,在强悍的速度里才能得以纠正。

下高架直接拐到了江边街上的某个不知名的小酒吧里。

照样是摇滚乐,声能断桥,霓虹闪烁此起彼伏。

这样的地方他其实也不熟悉,念书的时候,是太忙,想让自己变得完美变得强大,想要实现守护她的愿望。

若你是原野碧树,我便愿意成为那清浅绕溪,溪绕碧树,再不分离。

若你是天地鸾鸟,我便愿意成为那株绿梧桐。凤栖梧桐,天荒地老。

工作之后,更加是深居简出,一馈十起,没有机会来这样乌烟瘴气鱼龙混杂的地方。

人声乐声,欢腾起来的时候,他只是坐在角落里一杯连着一杯,畅饮不衰,这些酒量全是在饭桌文化下熏陶出来的,似乎已经深不见底。

却到底因为埋着心事,喝到最后醉醺醺的,天旋地转。

何意跟着宫城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boss这种颓废的模样了。

有些瞠目结舌,讷讷不语地跟着宫城坐到离他不远的地方。

何意百思不得其解:“boss在我心目中就像神一样的存在,怎么就栽在柳浣花这么个小萝莉手上了?这世界上的好女孩儿大把大把的,要什么样的没有啊?”

宫城正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手机,抛出高深莫测的一句话:“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

是啊,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只因那一个无可取代而已。

章剑等到对方几乎要挂电话了才接起来,语气里全是酒后的戾气:“喂!”

“小章吗?我是邢进,你现在方便吗?我有点急事要找你。”

柳浣花舒舒服服窝进柳妈妈的怀里,抱住她的腰蹭蹭。

柳妈妈很诧异:“你以前不是不喜欢抱着我,宁可抱着只兔子吗?”

她通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嘿嘿傻笑。

柳妈妈瞬间恍然大悟了:“傻孩子……”

柳浣花下午时,分听到耳朵里的故事现在记忆犹新,闷着声音问道:“妈,爸爸当初真的是抛弃了我们吗?”

她觉得有些难过,小时候被嘲笑是弃女的时候,她总是伶牙俐齿地反击回去,因为她有底气,因为她相信,爸爸是无往不胜的正义之士,她相信父亲不是抛家弃子的无义之辈。

随着年龄的长大,她渐渐慢慢相信了,可是在心底最深的角落里,还残存着细小的念想和期盼,像是盼着一棵树开出花一样隐隐盼着他的华丽回归,像个正义之神一样风光体面。

今天下午的柳妈妈的话让她发了一下午的呆,终于彻底击碎了她关于父亲是神这样虚无的梦境。

“花花,你恨爸爸吗?”

她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有点儿恨,他生为人夫生为人父却这样不负责任,像是徐志摩诗句里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那么洒脱,我讨厌他。”

“没有,你爸爸没有抛弃我们。”柳妈妈一边摩挲着她柔软顺滑如同黑丝缎一般的头发,一边说:“我给你讲故事好吗?”

“嗯。”

“妈妈这一生就爱过两个人,一个是你爸爸,一个是章叔叔,第一场爱情惊心动魄,却无疾而终,第二场爱情平淡无奇,却细水长流。”

“我已经不怨你爸爸当年的不告而别了。”

“所以我希望花花你也不要怨恨他,他再不够格都赋予了你生命,赐给了你到这个世界来的机会。所以全世界不理解他,你都不可以恨他。”

柳浣花顺着她点头:“妈,你们刚刚在书房偷偷商量什么呢?把我一个人拒之门外……”

“花花,如果现在给你个机会,你愿意见你爸爸吗?当面亲自问他,问他当初为什么将您遗弃?问他当初为什么舍得将你遗弃?”

柳浣花想了想,摇头:“不,我不想问,我也不愿意再见他。”

“为什么?”

“我不想要知道,我怕他给出的理由太牵强,或者太残忍,我宁愿不要知道的好。”

“花花……可是他是你爸爸,血缘关系永远都无法抹杀无法消失的,相隔千里,他也感受得到你过得好不好的。”

“可是我感受不到他,我也不愿意感受到他,他当初无缘无故走掉的时候,怎么不多想一秒钟,怎么不为妈妈和我考虑一下子,他这样将我们弃如敝屣,我凭什么还要惦记着他,念着他啊?”柳浣花心里赌气,说的话便有些大逆不道。

柳妈妈叹了口气:“好吧,妈妈不勉强你接受他。”

“可是花花,你爸爸,他其实还活着,在遥远的美国,还好好的活着。”

柳浣花瞬间脊背一僵,硬着嘴:“他活着或者死了,对我已经没有意义了。”说罢翻了个身,泪水渗进了枕头。

夏日的午夜依旧天气翳焗,章剑从医院大楼里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走路都有些不稳。

刚刚赶巧送他来医院的何意十分担心,拉了拉正在拍夜景的某人:“你说会是什么事啊?他怎么么消沉的样子?”

宫城早已不满他为章剑一副赴汤蹈火,做牛做马的样子,当下拎起他的后衣领,往车里拖:“现在是下班时间,你这样关心别的男人,不怕我吃醋吗?”

“你松开,他喝了那么多酒,不能开车的。”

“我已经叫好了出租车,你最好乖乖跟我回去,不然我不保证明天早晨你能顺利去公司。”

“……”何意吓得那啥一紧,两股战战。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柳浣花红着眼睛来上班的,办公室里的一个前辈无意开玩笑道:“咱们的小柳怎么也红着双眼睛来上班哪?是因为兔年的缘故吗?”

“还有谁也红着眼啊?”简直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大老板章总啊,还有小秘书何意。”有个活力十足的八卦腐女凑了过来。

她一向不太相信花花以其平庸的姿色,就能够轻而易举放倒章剑这样骨灰级的钻石男,所以大胆假设道:“难道是他们两人奋战整夜,留你一人黯然神伤?”

“噗……”柳浣花毫无形象地笑了起来,这么久的阴郁心情总算得以纾解,“有可能哦……”

不过想想又不对劲儿了,昨晚上,章剑很早就离开了啊,而且何秘书不是刚结束婚假吗?怎么这么诡异啊?

她还没到下班的时间就接到电话:“我在负一楼停车场,下来吧。”

“啊?可是我还没到下班时间呢。”

“随便找个借口吧,要不我亲自致电帮你请?”问句的句式却一点都没有问句的语气。

柳浣花只得瞎掰了个在学校使用的万能肚子疼借口,溜之大吉了。

所以说,做女生,还是有福利的。

她一边感激着主管痛快地大赦了她,一边想着以前上学的时候,一个男生也用肚子疼为借口请假,老师大动肝火:“你肚子疼什么?你们家又没大姨妈?!”

结果,稍稍明快点的心情立马被他阴沉的脸色吓跑了。

她坐进车里,自觉撒谎道歉:“对不起啊,我昨晚上就是想说服我妈妈答应我们俩的事情……”

章剑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多少平时生气时凛起的脸色,车子如同箭矢一样冲了出去。

一直开到家,柳浣花都被不甚紧张,却仍叫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的气氛吓着了。

哪里知道是直接进了视听室。

章剑这才开口:“去换套舒服点的衣服,我们看电影。”

诶哟喂,看电影这么浪漫的事,您能不要把前提气氛渲染得这么紧张兮兮的吗?又不是要去上战场上刑场。

柳浣花一边翻白眼,一边往房间去,捉摸不透他此时奇怪的作风。

61

父亲(中)

柳浣花依偎在他怀里,盯着屏幕一眨不眨。

2009年的片子,竟然还是黑白片。

她以为的浪漫的爱情文艺片主角其实是长得十分凑合的中年父亲和傻傻的女儿。

画面的开头镜头特写的是中年父亲将女儿用在胸前,站在天桥边缘,朝着下面围观的熙攘人群,操着正宗的闽南话:“社会唔公平啦,社会唔公平啦……”

“不是黑胶碟包装上写的是《不能没有你》吗?怎么像是社会剧啊?批判台湾制度的吗?”她很诧异。

章剑似乎很专心,只是将她的头转向屏幕,下巴搁在她的颈窝里,声音尤显低沉:“乖,慢慢看。”

她察觉到对方是真的心情不好,知情识趣地没再出声,安安静静的像个小猫似的往他怀里蹭了蹭。

渐渐的看出了门道,父女俩在破败的码头辛苦地讨生活,却自在而悠闲,心里是满足的。父女俩为了户口问题在烈日炎炎的台北市市区奔波劳走,那些所谓大人物的敷衍和糊弄……

让整个影片蒙上一层更加蒙蒙的气息。

对于小女孩来说,父亲就是一座巍峨的山,只要能够牵着他的手,就有力量向着所有的美好。

对于父亲来说,孩子就是唯一的命根子,只要能够牵着她的手,就拥有全世界无可匹敌的美好。

柳浣花终于看得潸然泪下,在回高雄的路上摘果子的时刻,虽然是黑白片,她却似乎能够感受到那果子无比鲜艳无比甜美的味道。

那是这个世界上最高不可攀的父爱……

章剑递了张纸巾过来,训了句:“出息!”

她瓮着声音反驳:“就你冷血,看这个都不感动……”

到最后父亲被逼无奈,锒铛入狱。出狱之后日复一日的守在各个小学门口,企盼着妹妹的身影……

柳浣花最感动的是父亲在水下往上凝望的时刻,那还是白云稀薄似无的日子,苍白的太阳刺伤人眼。

可是幻觉里的他明明看到女儿趴在船头等待的脸庞,素净而执着。像是凝睇着最坚定的信仰。

他害怕错觉转瞬即逝,他害怕妹妹只是镜花水月,所以他还没开喊压设备就急急浮了上来……

最后因为高压压迫肺出血入院。

柳浣花哭得毫无形象,只是抽抽搭搭地眼泪不止,像是感同身受的悲悯。像是她曾经也那么殷切地期盼过,像是她曾经那么迫不及待地眺望过……

影片父女相见的大团圆结局,她终于觉得圆满,抽泣也渐渐止住了。

章剑不经意地问了问:“有什么感想?”

她这才红着一双兔子眼惊呼:“啊?还要写影评呐?”

他轻笑了出声:“嗯,应该要的。”

她趴在他的怀里,揪着他雪白的领子把玩,一边答得有些怅然:‘这世界上的父亲千千万万,确是一蟹不同一蟹。有的父亲为了孩子呕心沥血赔上自己的一辈子,有点父亲弃之不顾毫不留情……“

章剑赶紧止住她不按常理出牌的思维方式:“花儿,不要太悲观。父爱从来是不掺杂任何私念的,无论他只爱了你多久,那是全心全意的爱。“

柳浣花没作声,脑子里是唯一残存的关于父亲的点滴。

“花儿,去见见你父亲吧。“他他叹了口气,缓缓说了出来。

柳浣花不知道他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说出这些话,自然而然得拒绝了:“昨天晚上妈妈告诉我了,我不愿意再见他。”

“花儿,不要太固执,趁着他还活着,趁着他能够见到你,趁着还来得及……去见见吧,我给你订机票。”

“你不陪我去吗?”

“我也想陪陪我父亲。”他亲了亲她的额头,声音里隐隐带点儿颤抖。

柳妈妈没想到章剑会说服柳浣花跟她一起去,所以十分感激。

“如果你真的想要感谢,那就早点回来。”他只是淡淡表态,不甚热络。

柳妈妈没太在意,只是看着关于柳浣花父亲窦应承的资料,心里已经平静。对其复杂庞大的背景,终究只余下雪泥鸿爪般的唏嘘和感慨罢了。

或者说这次去见他,无论怎么样,只是为自己那十几年,划上一个完整的句号而已。

决定去之前,章剑提出要先登记。

柳浣花这才想起那次他对妈妈撒得慌,十分幸灾乐祸:“不是已经登记了吗?难道现在要去办离婚登记?”

章剑咬牙切齿地将她压在身下:“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离婚?门都没有……”

柳浣花扛不住:“刚刚不是来了一次嘛?还要啊……”

章剑笑得雅痞十足:“怎么了?怀疑我的战斗力?”

一边说着没皮没脸的话一边行凶做案……

“啊……哦……嗯……”不一会儿,柳浣花有气无力的媚声就毫无规律地响了起来。

章剑每每看她为自己神魂颠倒的模样就极有成就感,立刻就像被打了鸡血上了发条一样,龙精虎猛了起来。

她越发叫的厉害,只是不明白为何今天他显得这样急迫而凶猛,像是要把她整个人撞飞了去一样。

……

柳浣花对于自己的父亲几乎一无所知,在机场见到窦唐风的时候极是诧异。

对方率先打招呼让她有些不知所措:“那个,小妮姐还好吗?”

“你到了就能见到了。”随即绅士地朝柳妈妈和她弯腰行礼,接过他们的行礼。

章剑一人来送行,在她耳边叮嘱:“早些回来,我会想你的。”

柳浣花不明就里。红着脸点头,想起他那次去日本,似乎就是在昨天。

“窦总,那她们母女就拜托你了。”

“这是我分内的事。”

柳浣花看着他们俩莫名其妙的寒暄,更加一头雾水。

十几个钟头的飞行让人筋疲力尽,柳浣花一向有飞机综合征。

一下了飞机就头晕目眩,整个人连站都站不稳。好在有车子在等着,一排的黑衣人叫她吓了一大跳:“妈妈,他们都是谁啊?”

一群人恭恭敬敬分成两排,齐声弯腰敬礼:“欢迎四夫人和二小姐回来。”

她一下子退出去好远,攥着柳妈妈的衣角,像个受惊的小兔子。

窦唐风取了行李过来就听得他们再一次齐齐敬礼:“六少爷好。”

她更加紧张了,这乱七八糟的称呼,真是让人有些头疼。

柳妈妈一直维持着淡定的表情,这时只是紧紧握住柳浣花的手给予她力量安慰她:“别怕,这些都是你爸爸的人。”

窦唐风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不对,应该是这些,都是你爷爷的人。”

……

柳浣花瞠目结舌,凭空多出这么些二十几年都没参与过她生命的人,叫她接受不能。只觉得头越来越重,眼前越来越黑了起来……

……

a市某海景别墅书房里,窗台上的阔叶凤尾兰枝叶。长势喜人,带着窗外的风,却吹不走屋内的一室凝重。

章剑声音里有丝丝颤抖:“为什么要隐瞒?”

章父只是抿了一口乌龙茶,琥珀色的液体进入嘴里是一种沁人心脾的涩香。

“没有必要大动干戈,就这样吧。”

“都这样了你还愿意她现在离开?后面半句他没有勇气说出来。”

“我只是希望她能够毫无遗憾地待在我身边,再没有半点心结,一心一意,只陪着我。”他老僧入定的姿态,语气里毫无悔意。

因为他相信,她一定会回来。

就好像相信,这个夏天,也一定会结束。

62

父亲(下)

柳浣花晕里吧唧地跟着一行人上来霸气十足的房车。

一路上吐得昏天暗地,柳妈妈急得团团转,偏偏吃什么都不止吐。

到古堡的时候她想惊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这是一片隐藏在乔木林里的英国古堡。全身那种参天大树,茂密如云。枝叶都拖曳到地面上了,像是华丽的女王,俯瞰众生的嚣张。一个闪身躲了进去,怕是永远不会被发现。

她第一眼就喜欢上这里,浓荫匝地,绿影缤纷,这样的地方,像是中世纪英国电影里的场景。住在古堡里的金发女主角就在这样漫漫汪汪的夏日,不经意邂逅了玉树临风的男主角。秋千上的紫藤花好像是约好了,一起开放。

城堡左侧墙壁上满是绿茵茵的爬山虎,衬得整面墙像是一面翡翠样的琥珀,亦或是一块巨大的价值不菲的老坑玻璃。

车子直直开到停车库,古老华丽的电梯直接将她们一行人送到房子里。

柳浣花需要扶着柳妈妈稳住身子,窦唐风似乎有些愧疚:“见完了爷爷你就能好好休息了。”

她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巴望着赶紧见那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劳什子爷爷赶紧将她放生吧。

既然是血缘关系的祖孙见见面,有必要这么眼神犀利剑拔弩张搞得跟利比亚局势似的吗?柳浣花自从抬头看着他一眼之后就再也不敢抬头了,心里直犯嘀咕。

再好看的房子,没有了家的气息,就等于一座用石头和水泥砌起来的空盒子罢了。

柳妈妈倒是一点都不惧怕,语气里似乎带着一丝丝嘲讽:“窦前辈,好久不见了。”

她还记得老人找到她说出的那些残忍,她还记得他气势凌人的眼神和咄咄逼人的架势。将十几年前的她,击败得溃不成军。

那人虽已经白发如霜,却尤显精神矍铄,眸子里闪现的是时过境迁的淡然,气势却依旧霸道:“好久不见。”

柳浣花没想到自己所谓的爷爷竟然是这样的大人物,更加惊奇的是窦小妮从楼上蹦蹦跳跳地下楼,看到她跟哥伦比亚看到南美洲一样惊奇:“花花,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窦唐风这才慢腾腾地解释:“她就是你妹妹了,四叔的孩子。”

窦小妮傻愣在原地,一句话都憋不出来。

柳浣花其实心里也惊讶,可是从头到尾想了一想,也就符合逻辑了。加之来这个地方已经被各种惊讶震撼得麻木了。抗震能力显然提高了不止一个等级。

被窦小妮拉到房里的时候她还是一脸苍白,说话都是有气没力的。

“小妮,你别叽叽喳喳一直问,我现在也是混混沌沌的。

“可是我好奇嘢,前两天刚回来,都没来得及跟你道别。可是这才几天啊,你就成了我名副其实的妹妹。

“这简直是狗血台湾剧嘛,哦不,是韩剧。难怪我们俩那么投缘……”2小妮比谁都先接受这个事实,嘴巴跟机关枪一样噼里啪啦没完没了。

“小妮姐,我不是你妹妹。我自是来见一个人,为我妈妈逃回一个说法的。并不打算大规模认亲……”她揉了揉眉头,十分头疼。

“你来了,恐怕就走不了了。”窦小妮郑重其事地说道。

她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我爷爷是不会放你和柳阿姨走得了。他们这么些年都在找你们,本来前两天还挺管家说起要采取行动呢。只是没想到是你么。”

“凭什么你爷爷要我们留下我们就得留下啊?难道美国没有人权了吗?”

“法律在我们家行不通的,我爷爷认识参议员百分之二十的议员,并且不只是一日之雅的关系。”

柳浣花这才知道章剑当初忧心忡忡在她耳边叮嘱的原因了。她们母女完全是自投罗网鸟入樊笼嘛。

“那有什么办法出去没?”她焦急异常。

“除非四叔好起来,可是他现在失忆不记得所有是人了。而且还痴痴傻傻的。”窦小妮一脸难色。

窦家爷爷吩咐让她们休整一整天再去见窦应承,然后便再也没有出现。

房子里的女佣和管家都是讲英文的,柳浣花六级成绩都还没出来,听得并不顺畅。

“妈,我们怎么办?小妮姐说他是不会放我们回去的。”她急得团团转,她现在可算是新婚之人了,结婚证还没捂热就远赴重洋。竟然还被告知已经被软禁?

柳妈妈一点担心的意思都没有:“你不用担心,这事儿交给妈妈。”

“早知道这种情况还不如不来呢,我现在对见他一点企盼都没有了。”她赌气说道。

她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身体的机能已经疲惫到了极致,却依旧辗转难眠。手里握着永远拨不通电话的手机和红色的结婚证。

是那天仓促去领的,结婚照是两人唯一一次合影。她被拥在他怀里,幸福甜美,被许诺了一辈子的安好。

才分开几天,想念就像是一条射线,有,没有终点,一直蔓延……

a市现在是白天吧,是晴天还是雨天呢?风大不大?温度高不高?是不是没有了我的早晨他连早餐都胡乱应付?是不是在开会的时候会偶尔分个神想我?会不会也在星光璀璨的夜晚睡不着摩挲着结婚证?……

她就在这些混乱思想里昏昏入睡。

第二天是个艳阳天,空气干燥而焗热,像是烧烤炉,而她们就像是任人宰割的烤肉……

屋子里温度恰到好处,柳浣花梳洗完毕随着柳妈妈下了楼。

老人仿佛已经等候多时,语气有些不耐烦:“走吧。”

于是柳浣花知道了,原来这个血缘上的爷爷,并不待见她们母女。正好,两看相厌,在不相见是最理想的了。

窦应承独自在一栋房子里,哥特式建筑,红顶白瓦,线条明朗。墙外绿意环绕,视野里是印象派的鲜明风格。倒真算得上是养病的世外桃源不二之选。

窦应承一个人在院子里的花圃里手持剪刀奋斗着,听到声音才转过来微笑了一下。背后的保加利亚玫瑰依旧反季节地开得灿烂如云。

那一瞬间,沧海桑田。

这是柳妈妈脑海里唯一出现的词语。

时间似乎对他格外慷慨或者是偏爱,完全没有留下深刻的痕迹。依旧是青丝浓云,面若盛年。他见了来者,仿佛有一秒钟的怔忪,唯独被眼尖如鹰的老者捕捉。

柳妈妈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心潮澎湃不能自抑。相反,是一种时光洗涤过的淡然而优雅,她款步如莲,笑靥浅浅地走了过去,轻声道:“你好吗?”

是一种释然,是一种重生,是一种对岁月的宽恕……

你好吗?

“谢谢,我很好。”窦应承笑得有些傻气,像是大智若愚的禅师的拈花微笑。

柳浣花心里倒是翻江倒海,不是难过,也不是喜悦。

像是一种酸涩,小时候的憧憬有朝一日被填充成一种不在预料之中的颜色。不是自己曾经企盼的,不是自己曾经仇恨的,不是自己曾经想象的……颜色。

老者并没有打扰他们旧时一家三口的相聚,悄悄退了出去。

只是高墙大院周围,突然多了些莫名其妙的黑衣守卫,像是夏雨之后一夜长出的笋尖。

窦应承的私人医生看着他牵着柳浣花的手有些惊讶,之前的治疗他基本上对周围的人或事物有着本能的排斥。

而现在,窦应承也想不通自己为何有这般奇怪的举动。这对陌生人一进入他的眼帘,似乎心里某一块就开始塌陷,开始松软,开始悸动。像是苗圃里春天撒下的种子。雨露阳光都来临的时刻,它便蠢蠢欲动了。

就是了,他突然觉得,这两人就是他的雨露阳光了。

柳妈妈看着他忆不起过往的样子,甚至是松了口气,拉着柳浣花的一只手:“陪着他说说话吧。不要提从前了。”

窦应承似乎眼神一黯,又笑了起来:“你们都留下来吧,我去做好吃的。”

柳浣花为了自己的幼稚的血缘父亲一句话,哭笑不得地点点头:“好,我去帮你。”

柳妈妈进来他的房间,那是老人给她的钥匙。

房间里整整齐齐,没有一丝杂乱。

她微微叹了口气,习惯还是没变,几十年如一日,像一个优秀的战士。

床头的描金纹欧式壁柜里,密码锁似乎中年没动。

她依着当初两人设定好的密码打开的时候缝隙里有灰尘飞扬了起来,似乎在阐述着这些年被尘封的寂寞。

只有一个日记本,安安静静地躺在角落里。摆脱了岁月的纠缠,远离了时光的腐蚀,依旧纸页白皙,墨子鲜艳。

柳妈妈一段段地阅览着,心里尘封的伤疤缓缓地被揭开,没有疼痛,只有惋叹,只有唏嘘……

伤心岂独息夫人?

她当初彻夜未眠地等待远行归人的时候,他何尝不是日日企盼着能够重归?

伊人独唱式为式微胡不归的时候。

英雄亦是怅然泪下,遥望远方,低低吟诵:陡坡高冈,我马玄黄。

不是所有的爱情,都等于童话。

柳浣花是抱着感恩而虔诚的性能陪着窦应承的,她想起前几日章剑若有所思的时候讲的话:树欲静而风不止,如果有机会,那就原谅吧。

是啊,她又有什么好怨恨的?

他有责任,有苦衷也好,抛弃她们母女也好,毕竟他是这个世界上,她不可取代的父亲。这一点,除非时光倒流,否则大局已定。

“爸爸。“柳浣花看着他并不苍老且始终带着满足微笑的侧脸,鬼使神差地喊了出来。

窦应承拿着锅铲痴痴地望着她,不能言语。

63

陌上花开缓缓归(上)

日升月落,日子一天天过去,柳浣花变得越来越焦灼。

院外的黑衣骑士围堵似的顶着骄阳晚露,昼警暮巡,完全没有一丝一毫放松迹象。

反观柳妈妈倒是一脸从容淡定,仿佛胜券在握又仿佛全无在意。

柳浣花到现在自然是还没跟窦应承培养起属毛离里的关系,自然替章叔叔鸣不平:“妈,你这样心安理得待在这里不会觉得愧对章叔叔吗?难道你到现在还没有释然?”

月落星沉,天之将明,柳妈妈将她揽在边上:“其实妈妈带你过来有两个目的。”

“啊?不是就等着讨个说法吗?现在被困在这牢笼里了?”

“没有牢笼困得住我们,只是我还有未完结的事情。还有,你章叔叔他一厢情愿地以为我放不下这边,一心以为我需要一个摆脱心结的契机。所以我带着你来了。”她仿佛有些唏嘘。

“这么说你不是放不下呃……爸爸?”

“嗯,这么多年的杳无音讯,早已经把我当初年轻时积攒起来的感情消耗殆尽了。我现在是一心一意的待老章的,只是他总是很笨,对于这件事,有些意难平。”

柳浣花点点头:“妈,那你未完结的事情是什么啊?还有多久就好啊?”

柳妈妈点了点她的鼻头调笑:“就知道你归心似箭,还有什么事想要跟爸爸一起做的吗?”

“没有了,我已经圆满了。昨晚上喊了他,好像他还满震惊的。我也不知道当时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

“那是自然,他这辈子的印象里,大概只有你喊了一声爸爸了。”

“虽然失忆了,可是他不是真的傻。对这一切不可能毫不怀疑毫无感触。”

“可是你说的事,到底是什么啊?”

“快睡吧,要天亮了。”

……

早晨的时候一点征兆都没有地下起了暴风雨。

院子里的盆栽和玫瑰被吹得东倒西歪,七零八落。

柳浣花梳洗完毕

打开窗户就看到柳妈妈和窦应承两人齐心协力地搬着一大盆叫不出名字的青葱植物。

那是她的爸爸妈妈,奇怪的是,这种场景,她竟然会产生一中违和感。

柳妈妈已经四十七岁u,脸上保养得再得宜也掩盖不了时光刻画出的细纹。而窦应承,像是天山童姥,永葆青春。

昔日的金童玉女,今朝如隔天堑。

时光,是再也回不去的伤。

柳浣花化无名的思绪涌上心头,拿出电话,依旧打不通。

脾气突然就变得暴躁起来,随手将手机扔在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在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来打发时间。

夏日靡靡,叫人忍不住嗜睡了起来。

餐桌上窦唐风的眉间都蹙了起来。

窦小妮依然是一副大小姐做派,不管别人的心情,问着雪降低气压的话:“爷爷,您这样把柳阿姨和花花强行流在这里,实在是太不讲理了。”

“虽然花花是四叔的女儿,但是好歹她们现在是章家的人,上的是章家的户口。”

没人回应她,窦爷爷气定神闲地吃着,只是随口问了句:“公司出事了?”

窦唐风这才抬起头,一脸憋闷:“a市有人刻意打压公司股票,因为是新公司成立,所以系统有些漏洞,全数被人攻击。”

窦镇海笑了笑:“这样的人,才配得上我窦家的孩儿。”

窦小妮一头雾水,频频向哥哥示意求解,均被无视。

窦唐风开口:“料也是他,只是没想到他在a市地位竟是如此根深蒂固,人脉如此四通八达。连市委都要给上他三分薄面。”

“不要小看他,他在华尔街将一帮愚蠢的投资者玩得团团转的时候,你还在泡妞儿。”

“想出应对措施了吗?摸清楚他的意图了吗?”

“暂时没有,我现在飞过去一趟,那边公司里,好像还有他的暗线。估计不只是想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而已。”

“你错了,依他的手段,现在吞了你半壁公司都绰绰有余。现在a市的金融大鳄舍他取谁?可是他这样虚张声势,真的就是想要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爷爷,您真打算把他们困在这里一辈子?”

“那就看应承什么时候愿意醒了。”窦镇海点上烟斗,眼神有些迷离。

窦小妮以一身正统女仆装出现的时候柳浣花正守在英语频道的电视节目前昏昏欲睡。黑影扑过来吓了她一跳:“你玩spy?这女仆装也不够劲暴啊?又不炸乳又不翘臀的……”

“知道我为了进来见你煞费苦心了吧?”

“你闯进来干嘛?这里墙高院深,戒备森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儿首长出行,或者是警卫司令部呢。”

“我也知道你在这里不好受,特地来帮你解闷解闷嘛。”

“这里为什么没有手机信号啊?电话都打不通。”

“很简单,信号屏蔽了。这电视机是另一种卫星信号接收的。”

“小妮姐,那你帮我一个忙好吗?”

“说吧,爷爷债孙女还!”她拍拍胸脯义愤填膺。

柳浣花想了想,把随身捂在口袋里的结婚证拿了出来递过去:“你不要太激动……”

窦小妮一脸诧异地接了过去:“谁的结婚……”

“证”字还没说出口就呆住了。

柳浣花怕这刺激她承受不了,摇了摇她的身子:“小妮姐……”

窦小妮木木地抬头:“这是街边上三十一个的假证吧?”

……柳浣花摇摇头:“民政局的行货,比那个还便宜,只要九块钱……”

窦小妮十分丧气:“花花,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哪……咱姐俩,连选男人眼光都是一样的……”

“小妮姐……对不起……”

“我一直以为他喜欢马思芹那样能跟他并肩作战的呢,没想到他竟然喜欢你这种天然呆萌系的无脑女……”

“你才无脑,你全家都无脑!”柳浣花本来的愧疚瞬时蒸发,怒气腾腾地反驳道。

“嗯嗯,我全家,不也包括你吗?”

“……你家是你家,我家是我家,井水不犯河水!”

“不讨论这个了。说实话他这样的极品,让你拿下来也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她耸耸肩,不甚在意。

“小妮姐,你不怪我吗?我当初没有告诉你……”

“其实章剑冲到火场救你的时候我就看出端倪了……还有,更早以前的大学,他的电脑屏保是你头像……”

“啊哈?”

“扎着两只辫子,穿着粉色圆领连衣裙,跳脱飞扬,青春洋溢。所以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感觉特别熟悉。”

“……”柳浣花不记得自己扎着两辫子穿着粉裙子的时候,只知道八成又是某人偷拍的。

“那你……”

“对啊,我故意试探你的,每次有他个马思芹的消息就说狠话刺激你……没想到你就一钝猫儿……”

“还胆小得很,连承认都不敢……”

“说罢,要我帮忙干啥?”

“帮我打电话给他,告诉他我们很快就回来了。”

“恐怕没那么容易吧?我爷爷有时候呃……很变态滴说……他是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只要四叔没好,估计你们插翅难逃了。”

窦小妮的危言耸听立马让柳浣花危机丛生,心惊胆颤:“你爷爷……果然够变态。我们又不是医生,他好不好得了哪是我们说了算的。”

“爷爷说了,他的病是心病,他愿意就好了,他不愿意好就一辈子好不了。”

“……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

“不知道,十几年前就这样了,那时候我没啥记忆。之后变得很安静,养花种草,有点与世隔绝颐养天年的味道。”

窦小妮走了之后柳浣花坐在阳台上看夕阳,这里是庄园式的一望无际的草原绿荫如云。还有绕庄的溪流,溪水在斜阳里时一抹彩带。

倒真是颐养天年的好地方。

柳妈妈陪着窦应承不知道在干什么,禁止她的接近。

这样的无所事事,将时光拉得更长,让她归心更切。

窦小妮自从几天前来过之后音讯全无,这更让她觉得坐立不安,整个人每天都泡在浮躁了,寝食难安。有种不好的预感像是阴云一样渐渐地笼罩了过来……

柳妈妈也很心急:“最迟后天,我们一定能够离开。”

这一次,柳妈妈失算了。

窦应承依旧笑着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她双肩跨下来,很是颓然:“应承,我们不肯了。花花也不会属于你,她已经结婚了,或者已经怀孕了……”

他依旧无动于衷:“我没有想留下任何人,可是你说的东西,我真不记得了。”

……

柳浣花开始出现水土不服,整日里上吐下泻,头脑昏胀,连牛奶都喝不下去。

柳妈妈吓得快哭了,直把她抱在怀里:“是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对不起你……”

她白着一张脸,虚弱地安慰:“妈,是我要谢谢你。来这里,至少我知道了,我并不是被抛弃的,至少我不是小时候被嘲笑的那样,爹不疼娘不爱的……”

书房里,窦应承窦镇海相对而坐。

“您放他们走吧,您想要的东西我一定帮你拿到手。”

“你终于记起来了?”老者笑容毫无温度。

“对,想起了了。”

……

柳浣花上一秒欣喜得知明天就能返程,下一秒窦小妮就像只麻雀一样咋咋呼呼冲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说道:“不好了,不好了,章剑跟那些保镖打起来了!”

64

陌上花开缓缓归(中)

柳浣花拔腿而跑,一直到庄园大门口,才看到一群人纠缠的身影。

她朝思暮想的人,此刻正跟一群只听命令的机器人恶战着,进攻防守同时进行。只是到底双拳难敌四手,他有些落了下风,脸上有一块淤青,白衣上有了些许污痕,正左避右闪,虚中有实地见招拆招。

像极了一个银袍白铠心秀面的王子,力战群恶,只为了救出自己被围困的公主。

她眼里心里,皆是一片湿润,像是春雨过后松软的土地,能让任何情感着床生根。

在他堪堪避过一个力大无比的扫堂腿之时,柳浣花终于吓得哭了出来,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着,试图阻止对他越来越不利的场景。

只是显然人微言轻,毫不留情地被淹没在嘈杂的熙攘里。

她想冲上战场就被强硬的力量抓住了手臂。

吼,竟然是窦镇海!

她气急败坏:“你干嘛?放开我!快让他们停下来!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可是力道悬殊,她使出吃奶的力气他都纹丝不动,这样显得她像是徒劳想要逃出牢笼的笨猴子。她十分疑惑,都快古稀之年的人了,基本算得上是半截黄土了,怎么还能力大如牛……

窦镇海十分镇定:“我从来没有说过他们是什么英雄好汉。他们只是打手而已。“

章剑本是一心一意应付这些难缠的家伙,眼风扫过的时候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这么一个分心就让对方有机可趁,左脸准准狠狠地被砸上一拳,嘴里一股血腥味涌了上来。

柳浣花更是急得团团转,求着窦镇海:“让他们停手吧,停下来吧,不要再打了……“眼泪滴到他的手上,滚烫灼热。

窦镇海终于举起手做了个停战的手势。

那些人便迅速退撤,一瞬间收上在地的,刚刚还在火热战斗中的都在眨眼间不见踪影。

刚刚一直未出手的队长这才讪讪过来回报战果:“我方伤员7名,对方……只轻伤。”

柳浣花都快吐血了,这被打得鼻青脸肿嘴角流血还算是轻伤?你们非得缺胳膊少腿才算重伤是吧?!

太欺负人了。她恨恨地瞪着窦镇海,眼神里是仇恨之焰。窦镇海再次挥了挥手让那人离开,赞许地朝章剑开口:“章总真是身手不凡啊。我们这可都是自由搏击好手,竟然都被章总单枪匹马撂倒。”

章剑左手大拇指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渍,笑着开口:‘是窦先生承让了,贵府都是个中精英,必是手下留情了。“

窦镇海哈哈大笑,将柳浣花猛地往前一推。

踉踉跄跄一个趔趄正好栽进熟悉的怀抱里,柳浣花激动得热泪盈眶:“你没事吧?”

他稳住她的身子,在耳边笑着开口:“只要你在,还能有什么事?”

“不知章总愿不愿意赏脸跟我切磋切磋?”

“在下无意与窦先生为敌,只是来带走属于我家的人而已。”

“你的家人?你家可有人在这里?”

章剑不慌吗不忙,拿出新旧两份结婚证和户口簿:“请老先生过目。”

……

她一直回到房间为他擦药的时候还是一头雾水:“他怎么这么容易就放过我们了?之前小妮姐明明说得很严重啊?”

他一边咝咝地吸气一边开口:“你先专心擦药,不要拿棉签戳我!”

……

“你怎么知道是在这里啊?这里明明是很隐秘的啊?”

“窦小妮说了个大概位置,我按图索骥就找到了。”他轻描淡写道。

“小妮姐已经知道了……我爸结婚证给她看了……”柳浣花低低开口,“她算是我血缘上的堂姐了,我觉得很对不起她……”

“为什么对不起她?”

“她喜欢你啊,当初我还信誓旦旦保证帮她把情敌赶跑呢……结果……”

章剑嘴巴冽勒令起来:“怎么,结果你自己上位成了她的情敌?”

柳浣花没作声,清理着桌上的药酒。

“情敌的意思是有竞争意识的人,还要是在同一战场上。她对于你而已,连上战场的资格都没有,怎么算得上敌人?”章剑无意间瞄到门口的身影,有意无意开口道。

柳浣花并没有听得太懂,也不愿意深究,点了点头。

窦小妮慌不择路地逃了出去。

艳阳高照的时刻,竟然从心里生出一阵蚀骨的冰凉。

原来他真的,一丝真心都不曾给予……

原来她真的,连战场都未曾上过……原来这些年的心心念念,只是一个人的花开花落……

这是柳浣花到这里之后吃得最安心的一顿了,尽管大团圆的桌上气氛不怎么和谐。

窦小妮眼睛肿肿地看着章剑体贴地为柳浣花擦点嘴角的油渍,心下更是一片荒凉。

窦应承谁都没看,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柳妈妈心里从早晨开始就有股不好的预感,现在像是端砚里渗开的墨痕,扩散得越来越嚣张。

“小剑,你爸爸还好吧?最近还胃疼吗?”她一边问着,眼皮子止不住地跳动着。

章剑帮柳浣花夹菜的手瞬间僵硬了一下,点点头:“还好。”

接近尾声的时候窦镇海终于开口:‘不知道章总愿不愿意跟窦氏合作试试?“

“不知道窦先生指的是哪方面?”

“自然是投资,垄断军火运输。”他淡定回答,不顾全桌上一群人的脸色吓得苍白。

这不就是贩卖军火吗?这不是犯法的吗?!

只有章剑答得从容:“多谢抬爱,晚辈自认没这份能力没这份胆量。”

说罢拉着已经被吓破胆的柳浣花离桌而去。

晚上的时候她窝在章剑怀里,看着窗外漫天的反省,有些喟叹:“我现在才知道,他们真的不是什么正派组织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念书的时候就知道了。”

“那你还单枪匹马闯龙潭?你以为自己一身是胆是赵云呢?!万一今天他们后来没有放手怎么办?”柳浣花想到那场武斗还心有余悸的很,轻轻地吹了他还淤青的脸颊。

“傻瓜,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要不避斧的勇气了,还怕什么?”他一边吻了下来一边问道:“怎么才这几天就长得这么瘦?被他们薄待了?”

柳浣花好半天才从他嘴下获得新鲜空气,不好意思承认是相思使人瘦,只得答道:“不喜欢西餐,这里的中式菜做得没肖阿姨做得美味。”

“嗯,那回去就大吃一顿,至于现在……让惦记了好久的我先来大吃一顿……”他一边语气戏谑一边手不停地脱下她的衣服,火热的吻从耳后延伸到胸口……

柳浣花虽然羞得通红,心里也十分想念他,顺手地抬起手臂勾住他的脖子,软软糯懦地轻声呻吟了起来……

两人相隔数十日没见,此刻便如同干柴烈火,烧得一室缱绻。

:啊……哥……你轻点啊……慢点儿……“柳浣花被他折磨得叫苦不迭偏又沉溺不拔,胡乱地喊叫着。所有的感官的愉悦和痛苦叫她失去了所有的神智。

作恶的人此刻正在兴头上,像是饿极了的猎豹,只想着吞食,鲸吞……

柳浣花实在受不了他的攻势,一双手胡乱地挠着,一不小心就挠到脸上了……

被刺激的某人更加加紧攻势,瞬间叫她的微弱反抗土崩瓦解……

第二天出门的时候柳妈妈很好奇:“小剑,记得昨天好像没有这条伤疤啊?怎么像是什么划了的?不要紧吧?“

柳浣花脸色如霞,低着头自我掩饰。

章剑看得心里一动,笑着摇摇头:“没事,昨晚上不小心被猫儿挠了。”

柳妈妈一边上车一边嘀咕着:“怎么这么久都不知道这里还有猫儿呢……“

他落后一步在柳浣花的耳边故意吹了口气,惹得伊人脸色再次飞红,才慢悠悠开口:“小猫儿爪子可利着呢,是吧?”

柳浣花横了他一眼,逃也似地钻到车子里了。她可没有遇到流氓就比他更流氓的本事。

送行的只有窦应承和窦小妮。

窦小妮拉着她到一边耳语:“花花,你也算是我妹妹了,我就不计较你夺走他的事了。你也不要因为这个不理我啊,我以后去a市玩的话食宿你要全包!”

她忙不迭点头,眼圈红红地抱着她:“小妮姐,谢谢你。”

窦应承一直都是局外人的架势,此刻也是淡淡的,什么都没说。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眼神里溢出水一样的不舍。

柳浣花不晓世事,也抱了抱他,轻轻地,再喊了一声:‘“爸,再见。”

无论前尘有多少恩怨,此刻,化作一缕青烟,渺散在时光的荒漠里。

柳妈妈亦只是点了点头:“重。”

十一年前梦一场,穿越时空,余下的便只有一字重千斤的“保重”。

含着这一世对你殷切的祝福,含着对所有过往的饶恕……

依旧是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可是因为他在身边,柳浣花竟然觉得以前难以咽下的飞机餐,此刻也变得美味了起来。

章剑好奇:“看来他们窦氏真的是亏待我媳妇儿了。”

柳浣花第一次听到他这样称呼,好多不喜欢,可是不否认,心里升腾起一种叫做安心的东西

。像是浮萍飘零,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根……

几万公尺的高空,空气稀薄,幸福就像是舷窗外的棉云,触手可及。

飞机稳稳落地,柳浣花出仓那一刻,紧紧地握住章剑的手,细细的声音响在耳边:“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

他笑了笑,牵起她的手温柔地落下一个吻:“这一世,我在哪里,你就在哪里。”

65

陌上花开缓缓归(下)

下了机场高速,就见司机一早便在那里等待着。

章剑打了声招呼,交给柳妈妈一个档案袋:“阿姨,您劝劝他吧。”便载着柳浣花绝尘而去。

柳妈妈从昨天开始的预感继续阴郁扩散,她有些激动地打开文件袋,里面的文件雪白雪白,在骄阳下刺得人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映入眼帘的黑字叫她有些站不稳,仿佛整个世界开始地动山摇。

司机很及时地扶住身子颤巍巍的她:“夫人,上车吧,他还在等着你。”

她这才急急回神,慌慌张张地拉开车门,磕到膝盖都没感觉到疼,只一味催促着:“快点,开快点!”

见到窦应承的那一瞬间,她才知道,自己的心遗落在了哪里。她才知道,她这么多年的耿耿于怀,其实都是在挥霍幸福。

泪,终于决堤。

很多时候,她都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章父给她的呵护和温柔,仿佛天经地义,像一个无知的少女,等着心爱的人,为她铸造一片天空。

柳妈妈记得,离开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经苍白,那时候,她不知道,他竟然隐得这样深,有时候,半夜里起床找不到他,总会发现他在书房里阴郁地坐着,似乎在沉思,又像是在挣扎,她并没多想,只是猜测大概跟公事有关。

现在回想起来,竟是这样忽略了他,竟是这样粗心!

这个人几十年如一日,像个守护神一样,伟岸地站在她身边。

等到她终于回头,难道就已经来不及了吗?

不,她不要,这样的结果,她承受不起!

她抹了一把眼泪,泛红的眼眶里已经全是坚定和执着。

柳浣花早就在座位上睡着了,被移动的时候才朦胧转醒,哑着嗓音:“怎么回这里了?妈妈呢?”

章剑替她解开安全带,一个公主抱横在怀里:“她有属于她的事情。”

“什么事啊?”

“跟你没关系,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补眠去。”章剑看着她一副精力不足的恹恹疲态,觉得前天晚上是不是真的有些,呃,过分了。

她才点了点头,又安心地歪倒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睡颜恬静如莲,原本带点婴儿肥的脸蛋已经变成瓜子脸,下巴瘦削而尖俏。

电梯里的弹丸之地,是此刻,两人的天堂。

他俯下身,温柔湿热的吻,辗转在她的额迹,轻轻喃着:“谢谢你,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不,恰好出现,给我了,这一世,无人取代的星光。”

她似乎无意识地嘤咛着回应:“哥……哥……”

他终于欣慰得笑了起来,记起很久以前有人嘲笑商场上呼风唤雨的他,是不是早已经六根清净,四大皆空了,所以才能像个局外人一样淡定地操纵一切。

他当时未置可否,现下突然觉得。

这一世,遇见你,所有的四喜八悲,七情六欲都像是放大了一般。

是不是每个人的生命里,注定会出现另一个,叫他束手无策,只能投降的人,任你是大闹天宫,纵横四海过的齐天大圣,那又怎样?

柳妈妈进门的时候,竟突然生出恍如隔世之感,静悄悄的房子里,像是雨后空山一般有种禅机的幽寂。

书房里的人在大班椅里蜷着,整个人瘦的清癯,早已没了盛年时的丰神俊朗。

她鼻头又是一阵酸涩,时光,竟是这样不饶人。

觉察到声响,他似乎连头都没转,声如止水:“周嫂,给我一杯茶吧。”

柳妈妈亲自泡茶,沸水冲进大红袍里的一瞬间,像是雍容的牡丹瞬时绽放,豪中养巧,淡色的茶汤精致剔透。

洗茶之后,第二次泡出的茶汤颜色更加深邃,像是时光凝结出的琥珀,泛着莹莹的光泽。

不寻常的香气叫他忍不住转过了头,然后惊怔住了。

柳妈妈笑颜微展:“怎么?看到我这么吃惊?难道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怕被撞破了?”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并不显得惊喜:“你为什么要回来?”

“我为什么不能回来?这是我的家!我的丈夫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回来?!”柳妈妈笑着反问,将茶托放下,咄咄逼人地站在他眼前,挡住所有的光。

他没做声,似乎不想搭理她。

柳妈妈终于哭了出来:“我刚下飞机急急忙忙就赶回来,连个盹儿都没打,还为了给你泡茶手都烫起泡了,你就这个态度?!你难道没有一点话要跟我说的?!”

他拉过她的手看了看,确实起了个水泡,苍白色,像是里面全装着他的心疼,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不会照顾自己!以后要怎么办?”

她顺着话头接下去,理直气壮:“怕什么?还有你啊?你会上药,会给枇杷树施肥,会给我盖被子,我还怕什么?!”

“那万一……”他刚叹气想要说话的时候,被她捂住了嘴,“没有万一,我以后的半辈子就指望你了,除了你,谁都不行。”

“我什么都知道了,我们明天就去做手术。”

“你明知道,这只是徒劳……”

“我不知道,我只是相信,相信老天爷不会这么残忍。你这一辈子做了多少好事他都看在眼里,更何况,我会一直等着你,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花花,把她托付给小剑,我已经放心了,这辈子,我唯一的牵挂,就只剩下你了……”柳妈妈已经语不成调,泣声成河。

“怎么还是这么傻?傻老太婆……”他刮了刮她的鼻头,笑道。

“去掉那个太字,我就接受你的表演……”她靠近他的怀里,虽然全身瘦得只剩下骨头,却是她这一辈子的港湾。

“傻老婆……”

“老公,明天就去医院好不好?安排做手术,我会一直牵着你的手,再也不放开……”她询问着。

“手术之前,我有一个未了的心愿,可以先完成吗?”

“不行,随便什么都不行,无论你还有什么心愿,等着你做完手术康复,我陪着你一起完成!”她语气坚决。

“万一……”

她嘴唇堵了上来,像是年华正茂,热情冲动的女孩子,搂着他的脖子,吻了下去。

“没有万一,你要想着,我在等你,那就不能有万一!”

章父心里终于涌起久违的甜蜜,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晚上他胃疼得厉害,翻来覆去睡不着。

柳妈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边为他擦汗一边打电话,泪水落进他呻吟的嘴里,苦涩难当。

他强颜欢笑,帮她擦了擦眼泪:“别担心……我会熬过去的。”

她猛地点头,双眼模糊,里面只映出他一脸苍瘦的微笑。

救护车的鸣笛响彻天际,章剑和柳浣花到的时候,家里已经人仰马翻,柳妈妈慌张得完全失去了方向。

他稳住她团团转的身影:“柳阿姨,你陪着爸爸过去,我和花花整理点东西随后就到。”

柳浣花没见过这种兵荒马乱的场景,只看到章叔叔被送上救护车,看到柳妈妈泪人儿一样跟了上去,吓得也哭了出来:“哥,怎么了?章叔叔怎么了?”

他一边轻轻安抚着她,一边指挥着佣人准备哪些物品,想了想,拿出手机:“何意,马上飞纽约,找詹姆斯医生。无论用什么法子,务必让他赶过来一趟。”

这才转过头来:“花花,你要坚强,现在柳阿姨需要你。爸爸的手术有危险,能够支撑她的,就只有你了。”

柳浣花点点头,终于慢慢停止了呜咽。

急救室里的灯一直亮了三个小时,医生出来的时候神情有些紧张,对着章剑开口:“恐怕手术时间要提前了,而且因为他的固执,手术危险性已经增加了一成。”

柳妈妈脸色丕的一白,所有的血色瞬间褪了去,眼前是一片乌黑,想起之前病例上写的是成功几率只有七成。

柳浣花眼疾手快扶住她,强忍住眼泪:“妈,放心吧,章叔叔不会有事的。”

她二十几年的生涯里,第一次这样直面死亡,不可能不害怕。

可是就如章剑说的,如果妈妈是章叔叔的牵挂,

她是妈妈的支柱,那么现在,最不该屈服的,就是她了。

“最佳时间是什么时候?”他这时候反而镇定了下来。

“明天下午是最佳时间。”

“好,那就明天下午。”章剑语气无比坚定。

章剑把柳浣花唤到病房会客室里:“怕吗?”

她老实地点点头。

“会坚持下去吗?”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眼底全是血丝,再次点了点头。

“嗯,是我们老章家的好媳妇儿。”

“我现在亲自飞一趟纽约,把这里都交给你,你搞的定吗?”他问道。

她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仰望着他:“你放心,我有信心!”

章剑只是吻了吻她的额头,离开的背影匆忙又镇定。

她心里升起一股奇异的力量,像是一种责任,像是一种担当。

66

结局章(上)

事实上,身兼重任的花花觉得自己连走起路来都有些飘忽,像是踩在软绵的云彩上,毫无踏实感。

可是章叔叔现在在重症病房里命悬一线,柳妈妈因为心力交瘁而身体不支,章剑还在千里之外求医。

如果她再投降,那还有谁能顶上?

何意被boss半路喊停之后,匆匆赶到医院就恰好看到柳浣花倔强的侧影。

走廊里铺着暗红色地毯,落地无声,整个廊道显得静谧而沉郁。

而她小小的剪影,逆着光,像是峭壁上一朵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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