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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蝶初初在御书房不过做些洒扫的伙计,她勤快,人又实诚,宫里嬷嬷太监爱把重活累活脏活丢给她,凤蝶也不反驳,默默的做好。渐渐的大姑姑和老嬷嬷都很是看重她。很久以后凤蝶想起自己逆来顺受的性子多半是从那时候养成的,也不是,或许是从被征离家,自己就接受了一切。凤蝶干了两年,一日听嬷嬷言御前伺候的珠姐因着呈了桂花藕粉羹,惹了皇帝不快,被罚到乌山铡草了。非是桂花藕粉羹的缘故,皇帝素日是很爱吃桂花藕粉羹的,全是因着圣心盛怒罢了。嬷嬷看了一眼排列的整整齐齐的宫女,有上个月刚小选选进来的,有去年小选进来的,眸光略及凤蝶停了停,这丫头是两年前随着迁都入宫的,做事很是本分尽心。如今皇上性子渐大,不像以前那般好伺候,需得选个老实玲珑的。
凤蝶去御书房内阁当差的第一天依旧如旧日梳着整齐的辫子,穿冬青的大褂子,被大姑姑一路领向御书房。
深秋的紫禁城,红墙黄瓦,秋风卷落叶给宫城带来了一抹寂寞的颜色。姑姑领着凤蝶进殿,凤蝶第一次踏足内殿,心怦怦跳,因着胆怯脸愈来愈红,姑姑推开门,人却垂手立在了外边。
殿内静谧无声,玉珠帘悄悄垂着,柑橘的果香混着淡淡的佛香甚是沁人心脾。半晌的日光一寸寸照在黄花梨落地宝架上,青窑美人觚里插着一束精心摆放的带露珠的花束,鹅黄粉紫煞是好看。
两个上了年纪的太监抄手跪安。对面长廊上,膳房的大太监领着一溜人端来食盒,迎上她们,便恭恭敬敬地立着。凤蝶随了旁侧的三个宫女往里走,心里好奇,却没说话,这是宫里的规矩,非贵人问话不得开口。凤蝶还未走到玉帘旁,便停下脚步。那穿着蓝绸平金绣九龙纹袍子的小男孩正背对着她,辫子也没梳齐,像是睡了一觉,有些懒懒的。正踮起脚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满文书。
凤蝶离得最近,一伸手,替他拿到了书。
男孩转过脸,乌黑的眸子,建州人高挺的鼻梁,皮肤很是白净,生得如雪团一般,凤蝶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弟弟,也是这般年纪了,又连忙撇散心绪,自个弟弟怎能和皇上相提并论。
小男孩从头到脚的打量她,目光里全是审视。等小男孩拧了眉头,她才慌忙道:“给皇上请安。”一边说一边跪下行礼。
十岁的孩子,虽还小,却日日三更不到便早起看书练字了,夜间温书到亥时也是常有的事。皇帝也不急着叫她起来,负起手,不喜道:“怎选了这么个丑丫头。”凤蝶听了,心下委屈,却不敢伤心,忙跪了求皇帝饶恕。旁侧的太监也跪了一地,大太监刘进忙解释道:“皇上息怒,这丫头办事稳妥牢靠,又很是机敏老实,在御书房后殿干了两年的伙计,很是娴熟,故择了她。皇上不喜,奴才马上打发了她。”随即使眼色给凤蝶,凤蝶磕了头后便要退下。却见皇帝拂了拂手,大发慈悲道:“无妨。”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说:“起来吧。”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环蝶。”
“环蝶?”男孩来了兴趣。
“是,环蝶是蝶的一种,并非是鲜艳明丽的蝶,而是灰扑暗沉的蝶。”凤蝶省过了嬷嬷为自己改名的事儿,嬷嬷既给她取了环蝶的名,她便是环蝶。凤蝶美丽高贵,自己卑微低下,天差地别。
“嗯,名如其人,很是相当。”皇帝再不看她们一眼,坐在紫檀嵌螺钿镶理石扶手椅上静静的温书。
凤蝶苦笑。
如今皇上还未亲政,摄政王理政。七月,摄政王攻破扬州,从百名美女中择了最优的十位献于皇帝,皇帝却瞧也不瞧一眼。凤蝶与众人暗暗咋舌,皇帝才十岁,摄政王便献女于陛下麽。刘进笑道:“皇上乃九五之尊,摄政王不过人臣,甭管什么好的,都是陛下的。天下都是陛下的,何况这区区美人。”
皇帝年纪尚幼,却真有个天子样,坐在哪儿一动不动的,其实将谁的话都听进了耳朵里。十岁的人,摒弃了活泼,眉眼端沉,心里也有自己的主意了。
当年先帝遗诏四位辅政大臣都被摄政王压制的死死的,唯摄政王之意听命。凤蝶瞧着皇帝写字看书的眉眼,竟有了些许狠厉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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