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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灵罗但觉自己飘飘渺渺,沉了半柱香功夫,方才足下一定,踩到沙地。他捏了个咒诀,在拇指尖点亮一豆冷光,欲照明四周,忽然有什么东西摇摇摆摆,往他的手指撞过来。

僧灵罗一看之下,吓了一跳,那竟是个人头般大小的怪物,人面鱼身,一张脸如同婴孩,笑嘻嘻地朝他手指上的光亮撞过来。僧灵罗一把掐住那怪物的脖子,鱼怪瘪了瘪嘴,哇哇大哭起来,哭声竟似婴儿一般。僧灵罗见鱼怪颇为无害,也不欲杀生,便朝旁边一扔。那鱼怪摇了摇尾巴,又游过来,继续围着僧灵罗指尖那一点光亮打转。僧灵罗见摆脱不掉,也便任由着那鱼怪跟着他,四下寻找李紫姑的踪迹。

只见四周极静极暗,竟完全不似在古井之中。僧灵罗走了几步,脚下忽然感觉踩到了个什么东西,还没来得及查看,只觉得脚腕上一紧,仿佛有什么东西夹住了自己。他自恃有无量妙护体,也不惊慌,将身子一沉,一照之下,竟见夹住自己的是一个磨盘大小的螃蟹。那螃蟹两只拳头大小的眼睛转来转去,见一击不成,伸出另一只狼牙棒大小的钳子,就朝僧灵罗手臂钳来。

僧灵罗正要出手,却见那小鱼怪比他更迅速,朝那螃蟹哇哇叫了几声。那螃蟹看起来颇为忌惮小鱼怪,瑟瑟缩缩地将另外一只钳子挪开,只是夹住僧灵罗那只仍然不放。僧灵罗心道,这螃蟹非妖非魅,并不似日久成精,不知道吃了什么变得这么大。他脚下踢了几下,见螃蟹仍然不松,便拈出一枚镇魂针,往螃蟹钳子的缝隙里一插。那螃蟹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左右摇晃大钳,看起来十分痛苦,两只眼睛盯着僧灵罗左右看,似乎又对到嘴的猎物极为不舍。僧灵罗暗暗好笑,心道一个虫豸,竟如此贪婪,于是伸出一指,将那镇魂针使劲一按。那螃蟹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一个大钳子生生的从蟹壳上脱了下来,立起剩下的八条腿,挥着一只余下的大鳌,横着一溜烟跑开了。

僧灵罗拾起那只蟹鳌,见鳌上俱是绒毛,仍在自主地一张一合。他拿大鳌往小鱼怪脸上捅了捅,意欲吓唬它,不料小鱼怪忽然张开嘴,吭哧吭哧啃起那只蟹鳌来,不一会儿竟将一整个蟹鳌生吞活剥了个干净,把镇魂针吐了出来,还打了个饱嗝。僧灵罗吃了一惊,收回镇魂针,心道,这小妖怪看起来不惊人,牙口倒这么有力,回头要捉回去给那小狐狸瞧瞧,让他也吓一跳。

那小鱼怪饱餐一顿,心情甚好,摇摇尾巴,游了开去。不一会儿它又游回来,拱了拱僧灵罗的胳膊,又游开一些,仿佛在指引僧灵罗随着它前行。僧灵罗随着它走了几步,脚下差点一绊,竟是走上了一段台阶。他沿着台阶走了一段,见小鱼怪突然停了下来,举起冷焰一照,见面前一堵高约数丈的石门,上面雕着神人、游龙、夜叉、巨鸟之类,俱是栩栩如生。僧灵罗推了推门,但觉极为沉重,不知如何开启。那小鱼怪啾啾了两声,叼住门环上的一粒明珠,左右翻身打了个旋,只听“嗡”的一声巨响,水底的泥沙石地颤了颤,那扇石门轰然开启。

门内仍然是一片漆黑。小鱼怪啾地一声,抢在僧灵罗前面游了进去,立刻不知所踪。僧灵罗闻得水中一股淡淡的腥味,以及隐隐的妖气,于是捏了一把镇魂针,拈一个燃字诀,往前方水中一洒。

那把镇魂针在水中绽开,形成一个巨大的环形,每一枚针周遭皆形成一个气泡,针尖上燃着幽幽灵火,将四周水域映成一片妖异蓝色。只见这门后仿佛是一个大厅,厅中聚着一团黑影,里面隐隐浮着什么东西,且在不断缓缓上下起伏着。只见那小鱼怪又游了回来,看见那些镇魂针,高兴得摇摇尾巴,将脸贴到一个气泡上。僧灵罗“喂”了一声,正要阻止,无奈隔着水,声音无法传出。镇魂针本有灵气,遇妖则盛。那小鱼怪“吧唧”一声,脸被整个吸进了镇魂针周遭的气泡里,针尖那点灵焰愈发熊熊。小鱼怪优哉游哉,也不害怕,干脆将整个身子钻进了气泡里,将气泡撑得比原先胀大了数十倍,幽幽往高处浮去。那小鱼怪在气泡里乐得打了个滚,架着那气泡左右浮游,慢慢升到一根石柱上。那镇魂针一触到石柱顶端,忽地激发出一阵强光来,那石柱竟然似一根巨大的蜡烛一样被点燃。倏忽之间,周遭又有十数根类似的石柱被依次点燃,将水底照得灿如白昼。

僧灵罗往头顶一看,倒吸一口冷气。上方并非水面,而是一个圆形透明穹顶,无数没有躯干的巨大头颅堆积在穹顶之上,正瞪着眼睛,注视下方。周遭石壁上俱是巨大的浮雕,与那石门上类似,怪兽巨鸟,天龙八部,活灵活现,尺寸皆长大于常人数倍。僧灵罗细细观看,但觉仿佛浮雕是在描绘什么。只见有大鹏金翅鸟,从天而降,俯冲至地,一对巨爪往地上的一个执戟夜叉脸上抓去。又有波浪冲天,有龙女手执箜篌宝剑,头戴香花,上身赤裸,下身为龙尾,从水中缓缓腾起,剑尖插着一颗心脏,鲜血不断滴下。

画面当中是天人与阿修罗交战。天人头顶光环,身缠祥云,手执弓箭,正瞄准下方的阿修罗。那名阿修罗形容极怖,獠牙青面,双头四手,两手执剑与盾,另只手却往地上指去。僧灵罗沿着那阿修罗所指方向,见角落里一只石刻小狐,口衔金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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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瑟缩缩,身体蜷起。僧灵罗心中一动,上前伸手去摸那小狐,却不料那小狐竟然抬头,眼绽红光,朝他一扑,力道之大,将他扑得连连后退,直跌到大厅中央那团朦朦胧胧的光影里。

僧灵罗只觉得眼前一片强光,什么都看不见。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一团云雾状的东西包裹着,既无法站立,又不能游动,只能躺在一片粘稠的白光里,随波逐流。忽然一道白光闪过,他觉得身体被猛地一推,周遭一凉,只见自己又回到了那佛堂的院中,只是口不能言,亦不能动弹手足。

天色已暗,一男一女坐在柳树下的井沿上。那男子是年轻版的邢世勋,那女子——僧灵罗细细一看,形容打扮,竟如李紫姑一般。那李紫姑年轻时竟然极为美貌,眉若弯月,鼻腻鹅脂,腮如雪梨,歪在邢世勋怀里,脸上既是甜蜜,又是惆怅:

“二少爷,奴婢已经有了身孕。听说夫人已为少爷觅下门当户对的小姐,紫姑不敢奢望有何名分,只愿跟在少爷身边,生下这个孩子,便心满意足了。”

邢世勋只不答话,心不在焉地跟李紫姑腻歪了一会儿,开口道:

“那陆家小姐给我递了话。她说孩子若生下来,她可待如己出,只是——”

李紫姑抬头看着他,邢世勋犹豫了半晌,道:

“只是她尚未过门,我便纳妾,恐有西风压倒东风之患。陆家小姐应承,他日她若过了门,自然会为我细细另外挑选妾室。”

李紫姑娇躯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邢世勋,道:

“少爷,难道你要紫姑留下孩子,独自离开邢家不成?”

那邢世勋脸上亦有些微不忍,低声宽慰道:

“紫姑,你也知道,我父亲去得早,将军之职被我兄长承袭,一府的家产全部握在我哥手里。我既不是读书的料子,武艺又平平,若是没有陆家这个帮手,我今生岂有出头之日?你就忍一忍,回古镜村待上一阵子,早则一年半载,迟则三年五年,我必然回去接你。”

李紫姑腾地站起身子,在院子里来回走了几趟,脸色亦婉转变换了几次,一脸不甘:

“一年半载?三年五年?且不说将我与孩子分开这么久,若真过个三年五年,紫姑容颜不再,少爷你真的还会惦记紫姑,将紫姑接回身边吗?”

她用力摇摇头,道:

“我去与陆家小姐说理去。我不相信,天下竟有这么狠毒的人。我肚子里的孩子既然姓邢,我就理应有妾室的名分。实在不行,我留在府里,当奶妈子,当下人,只要待在少爷身边,只要见着孩子,紫姑就心满意足。”

李紫姑说着就要往外走,邢世勋脸色大变,抓住李紫姑的袖子,说什么也不放:

“你疯了,这是我好容易攀到的良缘,你非要毁了我的前程不可?”

那李紫姑咬了他一口,转身就要跑,邢世勋大怒,一把掐住李紫姑的脖子。眼看着李紫姑抽了两下,手脚摊平,没了呼吸。邢世勋撒手惊慌了一回,想了想,返身回到佛堂里,拿了一条麻绳出来,又狠狠将李紫姑勒了半日,见她死透了,方才将尸体拖着囫囵推进井里。

僧灵罗看得胸中一股无明火起,张口要骂,却说不出半个字来,伸手要打,却手脚无法施展,只能眼睁睁看着李紫姑被勒死沉井。他胸中壅堵,又气又苦,眼角滴下泪来,但觉眼前白光一闪,却见自己正从悲鸾铜镜中往外看。那小狐伏在妆台上,朦朦胧胧,似已睡着。僧灵罗心中一动,伸手往那小狐手臂上拍了拍。那小狐似睡似醒,抬起头来,看了僧灵罗一眼,便起身踏上妆台,一步踏入悲鸾铜镜中来。僧灵罗往外一看,见那小狐本体仍在妆台上睡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竟是个灵体。那小狐仿佛不觉,看着僧灵罗,奇道:

“咦,大和尚,你哭什么?”

僧灵罗擦擦眼睛,摇摇头道:

“胡说什么,我没哭。”

那小狐不信,凑身上前,用手指轻轻擦了擦他的眼角,又递上朱唇,轻轻一吻:

“明明就是哭了。”

那悲鸾铜镜的入口已然关闭。两人又被那一团如云似雾的白光包裹着,不知往何处漂浮。那小狐钻到僧灵罗怀里,四肢将他缠住,将下巴搁在他肩上,在他耳边轻轻道:

“大和尚,你在伤心什么?”

僧灵罗想了想,道:

“我看这人世间,多情总被无情伤。人们为了眼前利益,抛妻弃子,杀害无辜,却心安理得,长命百岁,是何缘故?”

那小狐歪着脑袋,轻轻道:

“你就是为了这个流眼泪?”

僧灵罗冷笑道:

“我自幼修习佛法,绝情弃爱,誓要拯救天下苍生。然而天下苍生自相屠戮,救得一个,却又死得十个百个,根本无从救起。你说,我这一生,可笑不可笑?”

那小狐轻轻蹭着他的侧脸,道:

“大和尚,你是个好人,你做得很好。”

僧灵罗冷笑一声,要将小狐推开。只是那云雾粘稠如网,根本无从使力。那小狐反而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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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愈发挨近。那小狐凑上来,轻轻在他嘴边一吻,道:

“大和尚,我这是在梦中吗?”

僧灵罗偏开头,躲开小狐的索吻,道:

“是梦中又如何?不是梦里又如何?”

那小狐轻轻蹭着他的下巴,悠悠道:

“平时我讨厌你得紧。怎么在梦里,反而觉得你没那么讨厌了。你这个人,外表看起来又冷又讨嫌,没半刻正经,我却觉得,你内心里却是一团火焰。那朝砚冰被镜妖附体,做尽恶事,还差点打死你,你却仍然以礼葬他。那古镜村民自食恶果,你却整整挖了三天的坑,把他们一一安葬。我虽然不知道你方才为何伤心如此——但多半和邢家的妖怪相关。你说你修佛法,绝情弃爱,为什么我觉得,你内心明明温柔多情,怜悯有爱。”

僧灵罗被他这么一说,无可应答,转过头去。那小狐眼中懵懵懂懂,捏住僧灵罗的下巴,就便亲了上来。他的嘴唇轻柔甜软,口中小舌如灵蛇一般。僧灵罗避无可避,终于与他纠缠了半晌,喘息道:

“你这是在做梦,我们——我不可动情欲。”

那小狐不依不饶,一双纤手钻入僧灵罗的袈裟中,轻拈佛根,在他耳边吐气如兰:

“胡说八道。那夜在佛堂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说好与我尝人间极乐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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