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在上,龙在下作者:流年忆月
第17节
然而,万重良却在说到关键之时,忽地停了下来。
“究竟有甚?”凤璇阳急切地问道。这万重良总是说话半吊不吊的,让他都恼了。
许是察觉到凤璇阳的恼意,万重良幽幽地看了他们一眼,摇头叹道:“那处……唉,那处有吸血蝠。”
“嘶”,乍一听到这个词儿,凤、龙俩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吸血蝠他们虽听过,却并未见过,但如今看万重良的脸色如此凝重,想来这吸血蝠并不简单。
万重良走到了桌前,取过纸笔,信手便画下了一只吸血蝠的模样。凤、龙俩人凑前一看,只见这蝙蝠个头巨大,牙齿锋利,眼带凶光,竟是浑身散发出一种凶煞之气。
万重良放下了笔,指着那吸血蝠道:“这便是千骨道上的吸血蝠,个头巨大,性喜食用人血,但凡过路之人都难自保,他们常年蛰伏在通往万阴山的洞穴里,挂于洞壁之上,肉眼难辨。且他们一旦见光或闻到声响,便会攻击光或声响的来处,因而万万不可生火及发出声响,只能靠听来辩位。但洞内却是极其昏暗,因而……唉。”话落,他又是长长一叹,看不到路的洞穴,又不能点火和发声,这般看来,却是极其凶险的。
凤璇阳瞳孔一缩,忽地握起了龙倾寒的手,而后有些不解地道:“那前辈你……”
万重良抬手打断了他:“你可是想问我如何知晓?”
凤璇阳点了点头。
“说来,只怕你们不知道,这千骨道逢过之人必死的传言大都是从我口中所传出的。”
凤、龙两人都怔住了,先前龙倾寒便想过既然有如此传闻,那必定是有人活着传出,是以那人如今说不准还在世上,却没想,竟然会是万重良,他们也当真有幸,有缘与万重良结识。
万重良长叹一声,方要开口,这时他身边一个有些年纪的老汉开了口道:“老万,这事还是让我来说罢。”
万重良循声望去,道:“老吴?”
那名唤老吴的老汉走了上前,清咳了一声,便道:“此处的事你远不及我识得多,还是由我来说罢。”
万重良点了点头:“也好,那你劳烦你告知他们了,能将他们劝下当是最好的。”
说完,他便退至老吴的身旁,点了点头。
那老吴咳了几声,接过凤璇阳递来的茶水喝了几口,润嗓后便道:“其实,二十多年前的千骨道,仍只是一个普通的过道,来往的大都是我们谷都之人与覆阴教。是了,那时此处还不叫骨都,而是谷都。”
万重良执起笔,在纸张上写下了苍劲有力的“谷都”二字,示意凤、龙倆人。
老吴点了点头,继续道:“此谷乃是稻谷之意。只因此处天不见光,长年如此阴沉古怪,最适宜生长一种特有的谷物秸谷。这秸谷虽颗粒大小不及你们常食用的谷物,但却可长期贮存,不会腐坏,是以成为我们此处的主要食物,而覆阴教中人也常常来我们城市采购。后来,发生屠城之事后,我们便将谷都改为了骨都,以吓唬来人。”
龙倾寒递了张椅子给老吴,他坐下后,浅浅啜饮了一口茶后,继续说道:“咳咳,扯远了。那时候的千骨道上还没有吸血蝠,不,准确而言,是有蝠,但还未成吸血蝠。”
“未成吸血蝠?”龙倾寒不解地开口了。
“不错。唉,二十多年前的千骨道,也似骨都原名一般,名唤做千□。那处不似我们骨都这般阴沉不见光,偶尔还有日光出现,是以我们大都跑去那开垦种谷。那时候的千□,鸟语花香,宛如仙境一般,只是如今……”
“老吴……唉”,万重良幽幽地唤了老吴一声,自己也不由得感慨起来。
凤、龙俩人对望了一眼,当年如此美丽之地,如今又怎会变成现下这般模样。
“但后来接连发生那些事后,千骨道便……”万重良口含呜咽,说了几句后,竟心生悲凉说不下去了。
“还是由我来说罢,”老吴接话道,“老万来此地的时间甚短,当年的事远不如我知晓的多。
“您请说,我们洗耳恭听。“龙倾寒恭敬地拱了拱手,道。
老吴摆了摆手,示意龙倾寒不必多礼,漫漫思绪飘扬,他轻轻一叹,一拍大腿叹道:“二十多年的千□,可谓是连通我们谷都与覆阴教的粮道。虽外头都说覆阴教乃是杀人不眨眼的魔教,但我们都知晓,覆阴教中人都性子随和,待人不错,每次俱是真金白银来此采购粮物,从未似那帮贼子般徒手抢夺,是以咱们与他们相处甚是融洽,甚至有时咱们这遭了贼,他们的人路过,还会帮着咱们捉贼。那时候的日子啊……”老吴的眼神渐渐迷离,似乎被带离了这里,回到了二十年前人们相亲的日子,欢声笑语,和睦共处。然,岁月似把无情的剑,将曾经甜蜜的回忆生生斩断。顷刻,眼前便被剑上的鲜血所覆盖。
老吴一阵恍惚,目光渐渐凝聚,他的神智似乎停留在了当年的那幕惨剧里。
他话题一转,道:“若想前去万阴山,有两条路可行。一则从苗疆借道,行过白雾之森,便可进入万阴山,但白雾之森的瘴气多年不散,非普通人力可敌,是以那地方甚少有人行走。因而剩下的一条路,便是我们从谷都而过了。”
凤、龙两人一怔,心里有些不安起来,直觉后头要听到什么大事。
“二十多年前,一日谷都里忽然涌进一大批的武林人士,他们分批而入,粗略算了算,统共约莫数百人。不过咱们老百姓可不管这些江湖上的事,是以起先都没在意。当时客栈都挤满了人,最后没地可住的,便使点银子,住进我们的家里,有些有钱的还挤到了太守府内。
乍一听到太守府,凤璇阳瞳孔一缩,直觉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果不其然,老吴开口了:“后来,我们城内一个平日里给大家捎信跑腿的小伙儿小赵,不知从哪听来了消息,告知我们那些武林人俱是前来攻打覆阴教的。我们一听,谁人不惊,这覆阴教与我们相互来往多年,感情颇深,但他们却是一个月方会下山来我们谷都一趟,是以这武林人进城,他们犹不知晓。思及此,小赵同我们几个亲近之人商量之后,便打算跑去给覆阴教送信,让他们做好防范。“
“结果……呵”,老吴冷笑了一声,那苍老的容颜,露出了忿恨的神情,“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那小赵……死了?”龙倾寒后脊一凉,直觉不安。
“呵,不错,是死了,”老吴凄然冷笑,暗含讽刺,嘴角那抹冷意让人直觉寒到了心底,“你可知他死在谁的手里?”
龙倾寒低眉一敛:“武林正道为了维护在江湖上的正道信义,必不会出手,那么他要么是被引诱至你们瞧不着的地方暗杀,要么便是被……”
“太守的人。”凤璇阳冷冷地接口,眸里的冷光乍然显现。
“不错,是太守的人,”老吴忿恨地一拍大腿,咬着牙将愤怒用力吐出,“是理应为民而牟利的太守!那一日,小赵他冲到了千□的城门前,岂知竟被太守的人拦下,言说今日封城,谁人都不可出去。小赵本便是少年心性,一急,怎会乐意,当即便反抗起来。可是,他哪抗得过当官有权有势之人,未及,他便被太守之人以阻碍公务为由,抓进了牢里。”
老吴抿紧了唇,继续道:“这小赵乃是个孤儿,十余岁时结交了一位武林人士,跟那人学了几手轻功,身法不错。是以他平日里便给大家跑腿送东西,大伙儿都喜欢他。他被关后,大伙儿都愤怒了,齐聚一块吵嚷着到了府衙,要求太守放人。可我们毕竟是普通老百姓,哪能同官斗,没多时,我们便被压了下去。小赵他素来与我亲近,我也将其视为亲儿般看待,如此,我岂会轻易死心。是以当夜,我集合大伙凑了些银子,趁着太守不在时,给囚牢的门卫一些银子,让他放我进去探望小赵。”
“那一日,”老吴放在大腿的手紧紧揪紧,扯起了裤子上的皱痕,他的唇抿成了一丝薄线,目中带怨,“那一日,是我最后一次见着活着的小赵。”
凤、龙两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见着活着的小赵”,这一句话里满含了多少凄楚悲凉。他们俩的手默默地握了起来,彼此的指尖上都覆满了凉意,对手一触,才发觉对方心里的悲凉。
“那一夜,小赵悄声告诉我,白日里他去跑腿送信时,无意中路过太守府后院的屋顶,正见太守与一位白衣男子在对话。他因为轻功甚好,他们俩都未发现他的存在,因而他将他们的对话都听了个遍。小赵说,他听闻那白衣男子言说要太守严守城门,此去消灭覆阴教中人,乃是大事,万不可让他人知晓,不若便是死。拿白衣人还道,这覆阴教早已有了反叛朝廷之心,若是太守此次相助他们剿灭成功,那么太守他加官进爵必不在话下。”
“白衣男子?”凤璇阳声音一低,继而问道,“小赵他可有看清白衣男子的服饰?“
“有,”老吴双眼一亮,“小赵说他当时刻意瞧了个仔细,那白衣男子的衣袖上有个很明显的图案,是一把剑插在一个圆圈里头。此前他也见过其他几人的服饰上有这个图案,因而他多留了点心,寻思着以后打听打听,是什么门派的标识。“
听到老吴形容的这个标识,凤、龙两人都怔住了,相互看了对方一眼,都瞧见了对方眼里的凝重,又是久华派之人,还如此巧,是在衣袖上的图案,想来指不准,先前万重良所说的来寻冥阳功的人,便是这个白衣男子。
“那小赵他可有形容这男子的样貌?“龙倾寒急切地问道。
“他……”老吴双眸一黯,“没有,他说,他只依稀听到那太守唤那位白衣男子叫……叫……叫什么来着?”老吴一拍脑袋,竟忽地想不起来了。
☆、第六十七章·惊知师公过往事
“叫甚?”龙倾寒有些急切了,老吴竟然在这紧要关头想不起来,使得他自己也跟着着急起来。他有种预感,这个名字,是解开一切的关键。
老吴的眉头越拧越紧,他摇着头,蹙眉:“叫甚来着,怎地愣是想不起来。唉,老了,老了。”然而越是急,越是想不起,让众人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倾寒,你莫总是如此急躁,让老人家想一想么。”凤璇阳适时地插话进来,笑着摸了摸龙倾寒的发,舒缓了此时紧张的气氛。
“我怎地了?”龙倾寒不悦地皱起了眉头,“我如何总是急躁了,你明知我性子淡,还偏如此说,你……”
“是了!”老吴忽地一拍大腿,大声一喝,将凤、龙两人吓了一跳,对望了一眼,都转头愣愣地望着老吴。
“总、总、钟!是了,那太守唤他钟公子,不错,”老吴郑重地点点头,对,“是钟公子。”
“姓钟?”龙倾寒眉头微蹙,看向凤璇阳。
凤璇阳微挑眉尾,有些怪异地盯着龙倾寒:“怎地了。”
“这不是问你么,久华派之事,也只得你知晓得最清了,可有何人姓钟?”龙倾寒问道。
凤璇阳抓起龙倾寒的发,绕在指尖玩弄:“倾寒,你从何处听闻本座犹带着前生记忆的?”
龙倾寒一怔,扯回了自己的头发,有些羞愧地偏过头去。
“钟?衣袖上的图案?”万重良此时喃喃自语起来,他微蹙眉心,若有所思。
“莫非万前辈你见过此人?”想到有一丝可能,龙倾寒激动了起来。
“先莫急,你让我想想,我想想……”
不一会儿,气氛又沉寂了下来,众人都在苦苦地等待着万重良说出答案,毕竟这个姓钟的很有可能便是唆使太守害死小赵之人,若能寻到这钟姓之人,以慰小赵,众人也自是乐意的。
凤璇阳无聊地便拿起龙倾寒的发,撩拨他的脸,看到龙倾寒被痒得不耐的挥掌拍开,凤璇阳就笑得一脸欢喜,玩得欢了,直接将那捋发往龙倾寒的鼻尖上凑。龙倾寒一时不查,被撩了个正着,连打了几个喷嚏,最后他气不过,扯回了自己的发怒道:“你莫老折腾我,如今谈着正事呢。”
“等等,方才你说甚?”万重良忽地插话进来,语气激动。
龙倾寒一怔,喃喃地道:“没说甚,我与他折腾着玩呢。”
“不不不,你将方才的话再说一次。”万重良摆了摆手道。
“啊?”龙倾寒这下呆住了,他看了凤璇阳一眼,只得将方才的话又说了一次。
只听一声叹息从万重良口中逸出,他坐回了凳子上,深深地道:“我想起了,约莫是二十多年前罢,那时我还在江湖上行走时,路过久华派,久闻盛名,便进去拜访了一番。当时掌门段法裘不在,是他的师兄劳启扬同他的弟子接待的我,我记得那时,他弟子身着的便是衣袖上纹案的派中服饰,而那弟子,恰巧便是姓钟。”
“什么!”龙倾寒有些惊诧了,他与凤璇阳看顾了一眼,也瞧着了对方眼里的惊讶。劳启扬的弟子,究竟与这件事有什么关联。
“倾寒,”这时,凤璇阳声音一沉,道:“你可还记得那时我们前去久华派时,劳启扬临奔出去前唤了什么。”
龙倾寒凝眸思索,思绪飘忽到了那一日:“似是说害死他们的不是魔月,而是他。但这个他指的是何人,他却未告诉我们。你为何如此一问,”忽地,他有些明了地睁大了双眼,“你是说……”
凤璇阳点了点头,拧眉深思:“依据劳启扬当初所说,再结合现下这事情来瞧,本座有个大胆的猜测,会不会由于当年魔月锋芒过盛,使得那姓钟的弟子嫉恨,而后便暗中嫁祸魔月,使得魔月离开久华派,最后他再唆使武林正道,一同前去剿灭魔月。而劳启扬却在无意中得知了此事,但为了维护他的弟子,因而一直不肯将真相告知。”
龙倾寒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被这消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若果真是如凤璇阳的猜测这般,那这姓钟之人,也太狠毒了。他本便觉得当年之事另有隐情,如今经凤璇阳这么一猜,他便生起了一种这猜测便是事实的感觉。
凤璇阳凑过去,搂住了他:“倾寒,你切莫想太多,这只是本座的臆想罢了,最近关乎魔月的事,实是太多,是以本座便胡乱猜想起来。但当年的事情究竟为何,本座也想不起来,是以说不准,这劳启扬口中所说的,与这害人的钟姓弟子是两人呢。”
龙倾寒轻轻吐出了一口气,附和地点头,而后便将在久华派中得知的事情都一一告诉了万重良,独独略过了他们红莲蛊之事。
万重良听后,敛下了双目,回忆道:“当时我初见那姓钟的小子,便觉他目光不善,两眉之间有着戾气,目中精光,瞧着他便觉得浑身不自然。”
凤璇阳一怔,拧起眉头道:“只是,却不知那姓钟之人去何处了。”
龙倾寒愣了愣:“你也不知晓他去了何处么?”
风选轻轻摇了摇头:“不知。久华派没落后,本座方去到那处,是以那人,本座可未见着。再者,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儿了,那时本座咳咳……嗯,如今想来那人应是有四十余岁了罢。”
龙倾寒脸上一赧,他总是将凤璇阳当成魔月看待,是以总以为凤璇阳犹带着前世的记忆。此时想想,也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可当年久华派发生了那些事后,许多人都已不在,再者江湖如此之大,那人说不准早已死亡,或是改名换姓了,如此,更是难找了。”
凤璇阳的眉头轻蹙了起来:“你所言甚是在理。是了,万前辈,你可还记得那钟姓之人的模样。”
万重良长叹了一声:“甭说模样了,你瞧,连他的姓我都是方才才想起来的。”
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众人不由得一阵唏嘘,心灰意冷起来。
忽地,万重良眸光一现,话题一转,拊掌道:“是了,倾寒,你的师尊可还健在。”
龙倾寒一怔,不解道:“是还在,但不知前辈缘何忽然过问起师尊的事情了。”
万重良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怎地忘了,你可还记得先前我曾问过你的武功从何处来的。”
龙倾寒点了点头,脸上仍是一副不解的模样。
“你可知你的师尊‘莫须道人’常鹤秋,上头还有个师父,名唤徐笺,江湖人称‘玄机道人’,使的便是素心诀功法。是以我先前初识你时,方会问你可识得徐笺。若说徐笺,可谓是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一人,他的算卦极其之准,武功又高,一手素心诀已至登峰造极之地。我来骨都之前,便曾见过他,那时他告知我说已有脱离门下,将寒凝绝分出之意。我便问他缘何,他答道因为他错误的估算,造成了一场劫难,是以,他无缘面对家师,便打算自立门户,将素心诀改为寒凝绝。”
龙倾寒一愣,完全不知道万重良这时提起那徐笺究竟有何用意。
万重良察觉出了龙倾寒的迷茫,便继续解释道:“嗨,说了半天,我只是想告知你,寒凝绝这武功,天下间唯有‘玄机道人’徐笺一脉,既然常鹤秋乃是你的师尊,那徐笺便是你的师公了,若果你能寻到他,让他给咱们算上一卦,那咱们便可寻到那钟姓之人了。”
龙倾寒一下子懵住了,他实是没想到自己的寒凝绝还有如此来由,他动了动唇,犹豫着才将话道出:“其实,我的寒凝绝乃是幼时时一位前辈所授,但我却不知他是谁。且那前辈传我武功后,没多久便去世了。而我的师尊也从未与我说起师公之事,是以若果真如前辈所说,这传功予我的前辈,真是‘玄机道人’徐笺也即是我师公的话,那他……”
“你说甚!”万重良大震,“你说他去世了?这……”他震惊地差点坐不住,忍不住撑手扶额,他摇头叹道,“我记得他身子都还硬朗,怎地便突然离世了。你见过他时,他身子怎样。”
龙倾寒低眉敛目,思索了半会,无奈地叹了口气:“先不说传功那人可是前辈口中所说的‘玄机道人’徐笺,便是那时,我犹还年幼,约莫五岁,太小了,许多事我都记不大清,当时我……”他眉头微皱,“那时我因同龙末玩耍,后无端被冤,被爹亲吊起来打,之后生了一场大病,久久不好。过了数日,那位前辈便来了,言说若果我再不医治,这命便没了,他算出我命中有两劫,一劫便是这一关,另一劫……”他微微侧头,不明意味地看了凤璇阳一眼,另一劫说的是他二十岁那年会遇上他这一生的劫数,想来,便是指凤璇阳了。
他淡淡一笑,继续道:“之后他为了救我的命,便将毕生功力尽数传给了我,还留下了一本秘籍,后来不久,他便在我们家中过世了。我们遵循他的遗言,将他的骨灰洒在了天际。而那时的我尚年幼,接受这般高强的武功,实是难以融入己身。父亲助我打通了几条筋脉,起先几年倒还过得安稳,但后头这遗症便出来了。好在几年后,我师尊便来了,他助我打通了经脉,将我带离了家,带我游历江湖。不过,这些年,师父一直都未同我提到过师公的事情,这……”
万重良抬手一挡,垂下了眉头,再次确认道:“你师尊乃是‘莫须道人’常鹤秋可对?
龙倾寒点头:“不错,是他。”
“那便对了,那时候我与徐笺比武时,你师父还在身侧,长得可是眉清目秀,在左眉头上有一颗黑痣?”
龙倾寒一怔:“却是如此。”
“那没错了,当时我瞧着你师父常鹤秋天赋有佳,年纪轻轻武功便不俗,当即便想着从徐笺那讨他过来,结果徐笺不应,说除非常鹤秋答应了,他才同意。于是,那时我为了想收常鹤秋这个弟子,便百般讨好,将他所有的一切都观察了个遍,专门挑他喜好下手。我记得你师尊常鹤秋性喜吃辣,不喜喝茶,只喜喝水,可对?”
“不错。”谈及自己的师尊,龙倾寒淡淡的笑了。
“那便是了,既然当年我见着的常鹤秋便是你师尊,而非同名同姓之人,那么我敢肯定,徐笺定是你的师公。但至于为何你师父一直不告知你,你师公至死也不言,我想,怕是因着那件事罢。”万重良哀声一叹,满含悲伤。
“何事?”龙倾寒疑惑地问道。
万重良一拍大腿,感慨道:“唉,方才我也说了,徐笺乃是一个算卦的高手。”
龙倾寒点了点头。
万重良叹道:“当年我无意中与他相见,便是被他这精准的卦象所折服,对他心生敬佩,但可惜,如今竟唉……他当年行走江湖时,靠着这卜卦,挽救了多少人,本来依他所言,卜卦这等救人违背天命的事,乃是极其折寿的,是以他都不让他的弟子习之。但由于他助人,积了许多善德,这才使得他长命长寿。岂知,在二十多年前,他算错了一个关乎门派兴旺的卦,使得一个门派消亡,至此,他便封卦,意志消沉。”
听到这里,龙倾寒陡然一惊:“莫非他,算的便是……”
☆、第六十八章·吸血蝠事终揭晓
“莫非是久华派?”凤璇阳微挑眉尾,替龙倾寒接了话。
万重良一怔,便点了点头:“想来你们都知晓了,不错,确实是久华派。”
虽已预感到结果,但真正听到万重良说出,龙倾寒仍不由得被震住了。他有些脚步不稳地倒退了数步,身子微颤,凤璇阳见之,赶忙过去扶着他:“倾寒,你还好么。”
“怎地会这样。”龙倾寒迷茫地喃喃自语。
那个他厌恶的道人,竟然是他的师公,是他的救命恩人!为何会这样,害死凤璇阳一家的,竟是他的恩人,这让他如何接受!
“倾寒。”凤璇阳心疼地唤着龙倾寒的名字,他知晓此时龙倾寒心里一定不好受,但他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拥着他,抱紧他的身子。
龙倾寒怔愕地抬头,歉疚地道:“对不住,璇阳,我对不住你们……”
“没甚对不住的,那只是他人所为,与你无关,再者,逝者已逝,我也不怨了。”
却原来,兜兜转转,他与凤璇阳竟从一开始便连在了一起,他们的命运,他们的过往,从不分离。
龙倾寒缓缓地闭上了眼,汲取了许久凤璇阳身上的味道,才从这震惊里走出来。
万重良也大抵知晓他们的苦楚,没有打扰他们,只是在那兀自哀声连叹:“当年我与你师公分开时,他曾给我算了一卦,言说我后半生都会在一所城市里安定下来,为那处谋福。而后,在二十多年后,便会遇见两位男子,将我从这城里的黑暗中解救出来。如今想来,算的还真是准呐。但可惜啊,给我算完卦后,他便封了卦,也禁止他的弟子习之。唉,如此神技,却从此失传,可惜,甚是可惜啊。”
龙倾寒低敛下眉目:“师父不曾同我说过师公的事。幼时时,都是同他在江湖上游荡,他告知我的,便是要多做善事,多积功德,尚有……”
他默默地看了凤璇阳一眼,叹声道:“尚有,正与魔,有时并非真正的正与邪。”他眸光一暗,心中叹道,只是那时,自己太过年少轻狂,被自己一味的想法蒙蔽太深,未将师父的话听了去,以致后来,与凤璇阳闹至相杀局面。
凤璇阳拥紧了他,没有说话,如今龙倾寒能护他,维护他,他便已经很开心了。
万重良长叹一声,忽地眸光一亮,懊恼道:“诶诶,怎地扯远了,咱们还是让老吴继续说,继续说,后头那小赵怎样了。”
老吴笑了笑,摆手道:“没甚的,你们叙旧什么的先来,我这小伙子的事都是往事,听着也不舒服。”
龙倾寒回过神来,恭敬地说:“老爷子,您请继续说。”
“也好,”老吴点点头,“方才趁着你们叙旧,我也将整件事回想了一下。那小赵告诉我这些后,便让我小心着些,他说当时瞧那个姓钟的便不是什么好东西,而那些做官的拿了钱指不准是要吃人的。若果他因此而不幸丧命,便将他的骨灰洒在官府门前,以诉冤情。”
老吴叹了一声,感慨万分:“当时我听的那心啊,难受得慌,想想这么一个小伙子,说没便要没了。后来我回去跟大伙儿说了这事,让大家商量着一块凑钱,给太守送去,瞧瞧能不能想法子把小赵给赎回来,结果第二日一去……”老吴忽地抬手掩面,嘴里满含呜咽,“这么一去,官府的人便告知说他昨夜已经猝死,他们已将他埋了。如此一来,大伙儿岂有不愤恨之理,好好的一个人,身子又健朗,昨夜还好好的,怎地说没便没了。是以大伙一怒,便吵闹了起来,而一些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便拿起石块砸府衙的门,冲着他们喊,要他们交出小赵的尸首来。然而府衙之人怎地应肯,他们直接关上了门,闭门不见。”
龙倾寒与凤璇阳对望了一眼,而后暗暗地握紧了彼此的手,指尖相贴,才发觉原来对方的手也是微凉。
老吴抿紧了唇,继续道:“后来我们索性便坐在官府门前,喊着一日不见小赵的尸首,我们一日不走。但当官的也厉害,丝毫不为所动,也不理会我们,但这么几日干坐下去,不吃不喝的,我们也撑不住了。最后几个年轻的小伙子,便要我们先回去,言说由他们在此守着。后来我们无法,也实是撑不住,各自散了回家,从家里带来了些食粮与水给他们便散去了。然而……”老吴叹了声,道:“然而我们散去后的第二日一早,我们再去府衙前时,发现那几个本该守在门外的小伙子不见了踪影,但那时我们以为他们已经归家去了,是以也没有在意。”
老吴接过龙倾寒递来的水,喝了几口,润润嗓子后,这才继续道:“后来没几日,那些小伙子的家人,便找了过来,问可有见着他们的儿子。我一听,便懵了,想想他们几个小伙子不在府衙门前,也未归家,再联想到小赵之事,当时我的心啊便这么咯噔一下,便猜到他们是出事了。当即我赶忙发动大伙儿,去寻那几个小伙子,可咱们将谷都每个地儿都翻了个遍,愣是寻不着人,众人都开始绝望了,言说那几个小伙儿说不准,连尸体都被扔去喂狗了。”
“当时我们心都慌了,后来不知怎地我们便想到了千□,因而便想去那寻寻,可太守之人哪肯让我们出去,拼命阻拦,咱们普通老百姓又斗不过。后来,那些个住城里的所谓武林正道之人,也出来劝说了,话语中的含义,便是指惊惧我们之间有人通风报信给覆阴教。那时那姓钟的也出面了,说得那个好听,哼,结果唬得大伙儿都信了,也没再提起这事。但我猜,指不准这些个小伙子出的事,都是他办的!”
他忿恨地一锤大腿,恼怒得双拳都握得紧紧的,话语里溢出无尽的忿恨:“后来,那些个正道中人待了几日,便走了,太守这才大开城门。而后我便伙同大伙出了城,寻找着那几个小伙子的身影。我们一路行到了千□,沿道寻找,最后,在千□的洞穴里终于……”他抿紧了双唇,双手骤然攥紧了自己的裤子,扯起了皱痕,彰显他的愤怒,“终于发现了他们的尸首,不但有那几个小伙子的,还有小赵的。而那时,他们的尸首竟然似被榨干了一般,皮包着骨,身子干瘪,面目狰狞,极其可怕。”
凤、龙两人呼吸一窒,这般情况,他们实是想象不出。
老吴睁大了双瞳,浑身有些颤抖:“我实是难以想象他们死时经历了什么痛楚。我们将他们的尸首移了出来,这才发现他们的致命伤,乃是腹中的一剑。而至于为何会变成这般可怕的模样,后来我们才知晓,那是被当时那里的蝙蝠吸食了血。”
凤、龙望了对方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凝重,没想到,那吸血蝠竟如此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