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在上,龙在下作者:流年忆月
第16节
龙倾寒有些恼的暗锤了他一下,便对着万重良拱手道:“不错,我便是龙越的亲儿龙倾寒。”
“龙倾寒?”万重良微微蹙眉,旋即又笑道,“哈哈,好好,却没想竟是故人之子,想来都是误会一场。方才是我们不由分说动手在先,我在此代表大伙儿给你们道个歉。”他抱起拳,对着树上的两人拱了拱手,得到他们两人的点头受歉后,复又开口问道,“是了,敢问方才你们俩使的可是素心诀与冥阳功?”
“素心诀?”龙倾寒一愣,疑惑地开口。
“嗤,”瞧着那福掌柜也不似坏人,凤璇阳便放心地调笑起来,缓和了先前凝重的气氛,“本座使的冥阳功不假,但这素心诀怕是猜错了。”
“不是素心诀?那……”万重良惊诧地抬头,忽地有所恍悟道:“是了,我怎地忘了,打从他脱离门下后,另一派的素心诀已经没落消亡,而他的素心诀已被他更名为了寒凝绝。”
龙倾寒一怔,没想到自己的武功还有如此来历。
万重良又开口问道:“不知那‘玄机道人’徐笺与你是何关系?”
龙倾寒眉头微蹙,摇了摇头道:“我不识得他。”
“嗯?怎地会?我记得……不不,错了,”万重良一拍脑袋,恍悟道,“那你可识得‘莫须道人’常鹤秋。”
龙倾寒一怔,惊异道:“他乃是我的师尊,不知前辈你……”
万重良一摆手,遥遥望了龙倾寒几眼,发觉他神色不似作假,便道:“原是常鹤秋的弟子,哈哈,说来,咱俩之间的缘分不浅呐。”他顿了顿,便朝着身边的人道:“诸位,今儿个事是我识人不清,差点便误伤了友人的子弟。今日的事我看便这么算了罢,受伤的兄弟,我万重良在此替他们俩人给你们赔罪,事过之后我必登门赔礼。”
说完,他拱了拱手,竟给他身边众人鞠了鞠躬,众人都纷纷唤他起身,言说言重了。
安抚了众人后,万重良这才抬眸看了凤璇阳一眼,目光有些不解:“你的冥阳功从何处而来,据我所知,会此武功的似是只有当年的‘魔月’段书青,你与他有何干系。”他的语气平淡,竟不似他人那般提起‘魔月’脸色全变。
这般,让见惯了听闻“魔月”两字便反常之人的凤、龙两人直觉奇怪不已。
凤璇阳与龙倾寒对视了一眼,得到他肯定的点头后,便道:“本座与魔月的干系么……嗤,你若认得魔月,那瞧瞧本座额头上的红莲,不便可知一二了么。”
万重良沉默了,他深深地凝望着凤璇阳那妖娆的红莲,长叹了一口气道:“实话说来,我并未见过魔月本尊,关乎他的一切都是我听来的。而如今江湖上传言九天教教主凤璇阳乃是‘魔月’段书青的转生,我起初犹有些不信,但现下却是信了不少。”
“江湖传言?”龙倾寒逮着了他话语里透露出来的信息,有些不解地问道。
然而凤璇阳却正好插话进来,将这话题移开了:“唔,为何不是全信。”
万重良微微勾唇:“感觉。”说完这话,他转身便走:“下来罢,你们不是想知晓今夜究竟是怎地回事么?我告知你们。”
“万前辈……”他身边的人有些迟疑地出了口,然而万重良抬手制止了他的话,“我相信他们,若出何事,一切由我承担。”
“这……也好。”迟疑地望了凤龙两人一眼,那些人也跟着信服了。最后,众人都纷纷告了一声,便四散回去。
凤、龙俩人这才跃下了树,掸了掸身上的灰,尾随着万重良的步伐而去。
两人跟着万重良走进了客栈,到了厨间,惊见这厨间并不像外边那般到处都是黑色的,相较起来,这里的色彩比较明朗,白墙红砖,没有外头那般压抑的气氛。
他们有些诧异地对视一会,而后看着万重良动作。只见万重良走到了厨间的灶台下,弯下|身,将手凑到了灶台里头摸索了片刻,不一会儿,只闻一声“哐啷”声响,在墙壁边竟有一大块的墙砖凸现出来,呈现出一个门状,不一会儿,这门竟慢慢地打开,现出了里头一条黑漆漆的小路。
万重良点起了一个火折子,便走进了那门里:“走罢,我们进去再谈。”
凤、龙俩人对望了一眼,便拉着手一同走了进去。待他们走进后,只见几声机关声响,他们后头的机关门便给关上了,所有的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凤璇阳回头看了一眼,便走在龙倾寒前面半步,双目一直在四周回转,但除了万重良手里火折子照亮的地方,其他都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瞧不清,他紧了紧相握的手,安抚后头的龙倾寒。
龙倾寒会意,感心他如此照顾自己,心里都觉得暖暖的。
穿过一条黑色的长廊,两人眼前一亮,很快便来到了一个明朗的地方。见惯了外面的黑色布景,方一来到这白砖木地之处,两人便觉心头开阔了不少,心中生出一种许久未曾吸过新鲜空气,突然汲取到大自然气息的感觉。
两人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这里竟是一个宽阔的地下室,四周有烛火照明,统分六个隔间,每一隔间虽称不上布置豪华,但也不差。
万重良引着他们走到了最末的隔间,打了开门,只见里头红木家具,白墙木地,俨然便是一个小厅。
万重良走到了桌前,与凤龙两人互相客套几句后,三人便同时撩袍下坐。万重良取过上头的茶壶,正要给他们倒茶,哪知手里一空,他手里的茶壶便易了主。
凤璇阳笑嘻嘻地摇了摇手里的茶壶,打开了茶盖,往里头瞄了一眼,惊异道:“哇,这茶竟也是黑色的!”
“……”龙倾寒抚了抚额头,取过他手里的茶壶,给万重良倒了杯茶:“此处较暗,茶叶本便倾于偏黑,你瞧出茶叶是黑的,也不足为奇。”
“噢,”凤璇阳乖巧地凑过去接过他的茶壶,给龙倾寒和自己都倒了一杯茶,“为夫愚笨,还是夫人你见多识广。”
龙倾寒觑了他一眼,便将目光放到了万重良的身上,此刻万重良的脸上覆着一层淡淡的喜色,但这微博的烛光照耀下,竟为这张灰沉的脸平添了一份生气。
他微微地一笑,捧起茶杯喝了起来:“你们俩随意。”
龙倾寒点了点头,便凑唇轻碰了碰杯壁,哪知这茶水竟是冰凉的,而且茶水入口苦涩,味道差了些。他这公子哥出身的自然不习惯喝这种冷茶,凤璇阳瞧出了他的尴尬,便运功将自己手里头的茶水烧热,跟龙倾寒手里的调换,自个儿喝那杯冰冷的。
龙倾寒感知他的知心,微微露出了一个笑容,便仰头饮了几口茶水,可即便是热过的,还是味道古怪,让他难以下喉,最后他只得微微叹气地放下了茶水。
“此茶可是很难喝?”万重良幽幽道出,相比之前那般干涩低沉的声音,此刻他的声音更多了几分生气。
龙倾寒一怔,脸上红晕浮现,赧道:“不,只是我……我饮不惯罢了。”
“哈哈哈,”万重良竟微微勾了唇角,笑了起来,“你这孩子委实有趣,有趣。”
“啊?”龙倾寒眨了眨,不明所以地望了望凤璇阳,却见他也是一脸笑意。
几声笑声后,万重良慢慢收敛了笑意,换上一脸哀色,他轻轻一叹道:“其实,此处原先也有好茶的,只是……唉,若非因着二十年前的那件事,此处也不会变成现下这般模样。”
“二十年前?”龙倾寒一怔,心里划过一道光,有些惶恐不安起来,总觉得自己将要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不错,二十年前的这里犹是一个较为富裕的城市,并非现今你们所见的这般四处昏黑,安静无声,路无行人,”万重良深深地望了他们一眼,轻叹道,“唉,其实,我也知同你们说,兴许未必能起何作用,但我实是不想这城市再这般下去了。如今只望告知你们后,凭你们的身份,能为这里的人们尽些微薄之力,救他们一救。”
龙倾寒闻言怔住了,为何,对这事他总有些不安。他望了一眼凤璇阳,只见凤璇阳目光深邃瞧不见边,流动着不明的光。
凤璇阳抿紧了唇,幽幽开口问道:“二十年前究竟发生何事?”
☆、第六十二章·追忆当年心酸事
“二十年前……”万重良哀声一叹,轻啜了一口茶,久久都不肯说话,似在沉思该如何开口。kk他如此淡然的态度,让凤璇阳急得如被火烧一般,差点想冲过去揪着万重良的脖子喊他快些说。
龙倾寒毕竟沉得住气,暗中按下了凤璇阳的手,轻轻拍了拍。
凤璇阳撇了撇嘴,只得状似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望天翻眼皮。
也不知这口茶万重良究竟喝了多久,这时,他才轻声开口,话语里流露出对往事沧桑的感慨:“二十年前的骨都还是个富裕的城市,然而忽然有一日,涌进了许多魔道中人,厉声质问,一个江湖魔头的亲人在何处。”
“江湖魔头?”龙倾寒接口道,心里有点不安了起来,为何听到这个词,他的脑海里便浮现出了两个字。他微微侧头,瞧见凤璇阳眼底也有些的紧张。
万重良点了点头道:“这江湖魔头乃是二十年前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人物,他武功盖世,一人力敌多人,杀师尊,投奔魔教,最后成为正道与魔道的联合攻打敌人,而那人……”他轻瞥了凤璇阳一眼,“便是魔月。”
龙倾寒倒吸了一口气,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此刻听来,他的心还是被紧紧揪紧了,没想到,在这个偏远看似毫不相关的地方,竟还能听到关于“魔月”的事情。
“此地怎会与‘魔月’有关?”龙倾寒撑着颔,眉头紧锁,“是了,方才依前辈所说,当年来城里的魔道中人,是来寻‘魔月’的亲人?”
万重良重重地点了点头:“只怕你们都想不到,这骨都其实是‘魔月’的出生之地。”
凤、龙两人的呼吸骤然一窒,凤璇阳扬起了眉头,哂笑道:“哦?他不是孤儿么,呵!”语气中的嘲讽,也不知是在笑话些什么。
龙倾寒听出一些不寻常的地方,他歪着头看了看万重良。万重良许是明白凤璇阳嘲讽什么,长了叹口气道:“‘魔月’段书青其实乃是骨都原先的一家大户凤家的孩子,他在初诞之日,一位道人恰巧路过他们凤家,掐指一算,算出了这个即将诞生的婴孩乃是天命的武学奇才,若将其送到久华派历练,便可成大器。”
“道人?!”龙倾寒有些不满了,他想起了先前劳启扬所说的,关于道人预言‘魔月’掀起江湖大浪之事,心里顿时对这个算卦的道人完全没有了好感。
凤璇阳脸上的表情却是淡淡的,只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他轻轻地拉起龙倾寒的手,什么话都没有,微微仰着下巴,示意万重良继续说。
万重良目光微动,继续道:“这些事,都是那家的管家告知我的,具体当年情况如何,我也不过是转述罢了,做不得准。那管家告知我,他们老爷乃是个迷信之人,当年听到这道人所说,便将其请了进来,与之商量了一番,便决定要将这个孩儿送到久华派培养。当时段书青的亲娘自然不肯,苦恼着说要送,便将她也一同送去。可一来,她只是个妾室,地位不高说不上话,二来那老爷却是个执拗之人,一心便想着儿子成才。只因凤家也算是个武学世家,但妻妾所生的几个儿子,都是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个可以成才的,那老爷自然乐意之至,是以段书青的亲娘哭喊了许久也没用,那老爷在道人走后,便依照道人所言,举家驾马,抱着那个孩子到了久华派,连名姓都没给取,便将其放到了久华派的门口。”
龙倾寒握着凤璇阳的手一紧,沉声道:“连个名姓,贴身之物都没有。如此,他们将来又怎会认出这孩童是谁,又如何让他认祖归宗?”
“这我便不知了,毕竟我……”
“谁说没有?”凤璇阳有些不屑地插话进来,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便往桌上随意一扔,定睛一看,是块玲珑剔透的白玉,上纹一只展翅的凤凰。
万重良见之,小心翼翼地取过来看,重重地点了点头:“不错,这却是凤家的信物。想来,我从管家的口中听来的也做不得准。”
“凤家……”龙倾寒微微一怔,他扭头看了看凤璇阳眼底的嘲讽,“如此说来,你给自己取名为凤,便是这般用意,想来,你早已知晓了自己的家世?”
“哼,”凤璇阳眼底的嘲讽不减,轻蔑地道,“不错,本座曾打听过。”
“那你……”
许是猜到龙倾寒要问什么,凤璇阳接口了:“这般轻易抛弃亲儿,连个名姓都不赐予的父亲,要他作甚?”
龙倾寒一愣,缓缓拿起那块玉石,上面的纹路似是被屡次抚摸的缘故,棱角有些磨平了,他暗中看了一眼凤璇阳,发现他虽然脸上仍是嘲讽的表情,但他看着玉石的柔情却难掩他对亲情的渴望。
龙倾寒拉出凤璇阳的手,轻轻地将这块玉佩放入他的掌心,覆上他的手将其握好:“他们毕竟是你亲人。”
凤璇阳眼底浮动着幽光,他心念着龙倾寒的知心,轻轻搂了搂他,轻柔地在他额上落下一个吻,烛光微动,剪下这一幕的阴影,投在了桌上。
看着这动人的倒影,万重良眸里流露出了异样的光彩。
凤璇阳将这玉佩好好放到了自己的怀里,继续道:“前辈请继续罢。”
万重良点头,继续道:“那之后‘魔月’在万阴山上大战武林群雄的事想必你们都知晓了罢?”
“等等,万阴山?”龙倾寒微微一怔,这个名字好生耳熟。
万重良道:“不错,万阴山,便是昔日‘魔月’投奔的魔教覆阴教所在。”
龙倾寒轻皱眉头,喃喃道:“万阴山,万阴山……莫非便是千骨道后头的万阴山?!”
万重良被他这语气被吓了吓,旋即点了点头道:“不错。”
龙倾寒怔住了,没想到竟会如此巧合,且巧合得不可思议。他微微蹙眉,脑中闪过了一丝光,却又恍惚不清,他看了看凤璇阳,发现对方也是一脸惊愕,不似作假,兴许是他想多了罢。
他摇了摇头,继续问道:“而后呢?”
“而后经过一场大战,正魔两道损伤惨重。魔月也跳崖而亡,但即便他已殒命,他高绝的武功仍让众人心生敬畏恐惧。因而,大战过后的魔道中人便打起了冥阳功的主意。也不知是何人透露消息,他们在覆阴教里头寻不到后,便将主意打起了凤家的身上。那一天魔教中人拥进了魔都,直接冲进凤家,逼迫他们交出冥阳功,可凤家早早便同‘魔月’断了联系,又岂会知晓冥阳功是何物,因而自然交不出来。是以魔道中人盛怒之下,便……”他瞳孔一缩,牙缝间透出一腔愤怒,“杀、人、灭、口。”
凤、龙俩人瞬间呼吸一窒,凤璇阳攥紧了双手,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他虽早从未与凤家有过联系,但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却是断不掉的。
“那些人为何不去寻久华派的人,反倒来凤家。”龙倾寒却寻到了其中的症结,厉声问道。
万重良摇了摇头:“此事我也不得其意,仿佛似是有人故意唆使一般,他们竟都齐齐冲去了凤家,要挟他们。当时受过凤家恩惠的城里人,都出来相助。但结果,可想而知,魔道中人嗜血残忍,饶是凤家乃是武林世家,也终归抵不过‘贪婪’二字。是以最后,求而不得的魔教中人愤怒之下……屠、城!”
抽气声旋即传来,凤龙两人都惊诧地睁大了双眼,为了一本武功秘籍而屠城,人性的贪婪与残忍,由此可见!
龙倾寒不自觉地握上了凤璇阳的手,渴望在那里寻找到一丝安慰,可是,凤璇阳的手却冰得可怕,犹在微微颤抖。
凤璇阳反手握住了龙倾寒的手,靠自己指尖那微薄的温度,安慰自己与他,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思及当年的屠城之事,万重良的双目忽地龇裂起来,他重重一锤桌子,厉声道:“那一日,我正巧来此办事,岂知竟碰上如此丧尽天良之事,当即便加入了战局,可是对方毕竟人多,凭我的武功也只能杀掉几个,可毕竟寡不敌众,我也受了重伤。若非对方以为我死了,没再纠缠,只怕,今日你们也看不到我了。我清醒过来后,魔教众人已经走了,而街道上却是死尸满地,血流成河。我一路跑去寻找活人,却只得见几个被家人藏好而幸免于难的孩子。之后我又冲进了凤家,恰巧救下了藏匿起来的凤家长子与管家,便从管家的口中听闻了此事的来由。后来,看着这里满目疮痍,一时心酸,我便在此定居了下来,希望能尽力为他们做些什么。我留了下来助幸存之人重建新城,助他们摆脱心理恐惧,还教他们习武以自保。那段日子虽苦了一下,但却也是值得的。”
万重良长长一叹,想到当年那辛苦而难熬的时光,脸上的神情极其复杂。他缓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竟怵地变色,话语里溢出一丝愤恨:“可是,便在我以为此事便这么了了的时候,意外却发生了……”
☆、第六十三章·装神弄鬼为这般
“意外?”龙倾寒微挑眉尾,显出他的惊诧。
“不错,”万重良抿紧了唇,唇齿间泻出忿恨之情:“人心总是让人难以捉摸。世事难料,当城里的人对屠城之事的恐惧还未消散时,又出事了。过了约莫大半年,不知是何人在江湖上散布消息,竟说骨都凤家有冥阳功的武功秘籍存在,这一消息方一散出,旋即便引起了江湖众多觊觎之人前来,他们纷纷冲进凤家,威逼凤家人交出秘籍,然而此时的凤家早已没落,偌大个家早在上一次屠城时被洗劫一空,只余下凤家长子与管家两人,因而对上那些贪婪的人,他们自然没有反抗之力。那日我恰巧出门去了,不在城内,回来时,发现都城内不但是凤家,便是其他户人家的家里都遭到了洗劫。不过好在,此次的歹徒并不凶煞,眼见翻找不出秘籍,便也只是掠夺了财物,而未伤及性命。”
凤璇阳的眉头拧紧了,那久久舒展不开的眉,泄露出他的愤怒。
“之后呢?”龙倾寒抿了抿唇,继续问道。
“之后没多久,凤家长子受不了打击,带着最后的家产离开了。可是!”万重良竟重重地一掌拍到桌子上,震得桌上的器皿嗡嗡直响,“那些贪恋秘籍之人,仍旧没有罢手,竟在凤家长子离去的半途,将他们赶、尽、杀、绝!”
此声一落,凤璇阳的呼吸瞬间一窒,心脏骤然微停,他拢在长袖里的手已经攥了起来,面上的表情,深沉难懂。龙倾寒探手过去,轻轻地拽开他的手心,心疼地将上头被指甲掐得凹陷的地方慢慢抚平。偌大个凤家,到头来竟只剩了凤璇阳一脉,让人不禁唏嘘。
安抚下凤璇阳的躁动,龙倾寒轻微转头,问道:“前辈请继续。”
“我与凤家并无深交,但思及如今凤家最后一丝血脉便只剩下了……”万重良目光放在了凤璇阳的身上,摇头哀声一叹,“只剩了你一人,我也……唉。”
凤璇阳敛了敛双目的愤恨,僵硬地开口问道:“那之后呢?”话语里流露出丝丝怒气,“之后你们这儿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之后?哼!”万重良轻蔑一笑,讽道,“我终是太小瞧了人性的贪婪,之后我以为此事因着凤家全家死亡已经终了了,但岂知过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江湖上又掀起了一股抢夺冥阳功的浪潮。当时不知是哪来的消息,传闻魔月在久华派时曾收了一个弟子,年纪轻轻武功便不低俗,跟了魔月许多时日,但在魔月死后竟离奇失踪了。后来,众人便怀疑那秘籍在那弟子手里,经过一番查探,查出了那弟子竟是浅都花家的子弟。当即,为了那本秘籍,众人又齐齐冲去了花家,最后的结果……唉,花家被举家灭门,自然那秘籍也见踪影。最后人们还不肯死心,又将目光放到了骨都这里,于是,这里又一次遭到了洗劫。”万重良长长一叹,既是惋惜又是痛心。
凤璇阳的眸里忽地掠过一丝不明的光,转瞬即逝。
而龙倾寒则是愣住了:“花家?怎地,魔月竟有一名弟子?这……”
“不错,”万重良点点头,“但具体是何人我却不知了,毕竟我对魔月没甚了解,之前同你所说的,不过都是江湖传闻以及我分析得来的。”
龙倾寒犹想再问细节,但万重良都这般说了,他也不好追问,便将这事暗暗记在了心里。
此时,万重良身体竟不由自禁地颤抖起来,显然已是气愤得不行,握拳的手上青筋条条显现,在这枯瘦的手上,显得更是明显:“短短两年,这个城市遭受了多人袭击,人民受苦不迭。原先此处还有官员看管,但后来遭逢屠城时他们都尽数被杀。之后因此处地处偏僻,山高皇帝远,被派往此处的官员害怕丢了性命,便在来上任的途中偷偷折返,是以此处后来便成了无人管辖之地。然而骨都毕竟是个有百余年历史的城市了,众多居民的祖籍都在这里,人们大都不愿迁离,但……”
万重良长叹了一声,感慨道:“但此处在这般被掠夺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当时我一时感慨,便想出了法子。既然此处死了恁多人,倒不如,我们借此作假,待夜幕降临时全部扮作厉鬼,在街上游走,这般,便可吓人一吓,最后便不会有外人来了。”
龙倾寒点了点头,如今也算大致明白为何这城里的人为何会扮作厉鬼了。“但若是一两日这般倒还好,长期如此,岂非难受得慌。”趁着万重良喝水润喉之时,他轻轻地发话了。
凤璇阳低垂着头,没人看得出他在想什么。
“不错,”万重良慢慢放下茶杯,长吁了一口气,似要将胸口的苦闷尽数发泄出来,“起先,我们也无意要惊吓到普通进城百姓。是以,我们犹只是做做样子,白日里过正常的生活,而到晚上方会扮鬼行动。但,我们终归是低估了人啊,没多久,一些江湖人便装作了普通的百姓,在白日时潜入进来,在这家客栈里蛰伏了几天,最后不知是哪出了纰漏,竟让他们发觉了我们假扮的秘密。如此,他们自然对我们无所畏惧了,那一日,若非我赶到及时,只怕这客栈里头,早见血了。后来,这老板也被吓得不轻,当天夜里便收拾家当走了,我便这般接手了下来。”
万重良幽幽一叹:“有些人也许来此为的不是那个冥阳功,但久而久之,骨都被洗劫多了,自然会被人误以为此处之人甚是好欺,因而使得一些不轨之人,打起了洗劫的主意。后来,这样的人来得次数多了,我们也开始不耐了。我虽教城里人法子将其赶了出去,但长久这般我们也遭不住,最后我提出索性让大家伙辛苦一些,要扮便扮足了全套,将所有人都吓走。是以,便成了今日这般模样了。”
“那么,那些孩子呢?”龙倾寒问了出口,“长期生长在如此压抑的地方,孩子们岂非承受不住。”
“不错,我们这般装神弄鬼不久,大家伙便发觉自己的孩子有些受不住了。有些人便带着孩子离开了,有些犹舍不得祖辈家业的,便将孩子送到远方,拜师学艺,或投奔亲戚。是以到如今,剩下的人都是我们这些老骨头了。当然,长期这般下来,咱们也受不了,是以我们都兴建了密道,密道可连通各家甚至是城外的地方。是以,平日里我们需要什么,都可借由密道来进行交易。因而城里反倒没几个人走动。”
龙倾寒点了点头:“莫怪此处如此清冷了。那这些年可还有人来此。”
万重良道:“起先还有些人,但俱都被我们吓跑了,久而久之,江湖传言多了,这里便也没人来了。”
“可你们这般下去也不是办法,”凤璇阳忽地开口了,他低沉许久的头,此时抬了起来,“若长久这般下去,你死了他们怎办。再者,当此处最后只剩一个人,甚至一个人都没的时候,这个城市便这么让它没落消失了么。”
万重良一凛,长叹了口气:“这问题我们也并非没有想过,可多年来被洗劫的阴影已经印在了我们心底,挥之不去,而朝廷又不管,我们又能如何。”
此话一落,众人都沉默了起来,龙倾寒平日里也是个极其聪慧的人,此刻却是想不出什么长远的法子。
凤璇阳也翘起了二郎腿,边摸着下巴沉思,边地敲击着桌子,一嗒一嗒地响着,正如他们的心跳声般。
这时,凤璇阳脑中忽地闪过一道光,他正起身子问道:“早些年来洗劫你们之人可是何教派,你可知晓?”
万重良一怔,皱眉沉思道:“我并不知晓。但当年在屠城时我依稀记下了一些人的服饰特征,但具体是何教派,恕我孤陋寡闻,却是不知了。”
凤璇阳双眼一亮,有些喜道:“那你可还记得那些特征的模样,可否画给本座瞧瞧。”
万重良点点头,当即便取过了纸笔,铺开纸张,信手便画。
手起笔落,一件黑色的短打束装便画了出来,他放下笔指着这服饰道:“我这么多年了,一直清晰记得他们的特征,为的便是有一日能替此处的居民报仇,但可惜……唉,多年了,一直心愿未能了啊。”
凤璇阳摸了摸下巴,看着这熟悉的服饰,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呵,”他忽然朗声大笑,修长的手指着上头的黑衣,“此乃黑衣教,他们的教早在几年前已被本座收服,如今归于本座九天教之下,而他们的教主极其管事的,早已死在本座手下!”
“好样的!”听闻此事,龙倾寒拊掌大乐,那平素寡淡的脸上展露出了欣喜的笑颜。
万重良听闻眉头也动了动,脸上扬起了喜色。他一激动,急忙拿起笔又画了一个标记:“你快瞧,这是何教派?”
凤璇阳目光一瞥,笑意更甚:“哈哈,这个更不足为俱,这乃是万春宫,早年本座一统黑道时,顺道打了过去,那教主被本座吓得屁滚尿流,在半路被本座截杀了。”
“哦?”万重良一扬眉心,“可昔年我所见的这帮人并不似这般没用。”
凤璇阳乐得一把抓起了龙倾寒的发,便把玩起来:“这帮人全靠他们的亲家须闲宫来撑腰,可那须闲宫早被本座的人暗中捣毁,因而须闲宫一倒,万春宫便不足为惧。”
万重良忍不住也拊掌乐了起来,继续画道:“那这个呢……”
“嗤,这个人乃是人称‘千刀斩’的傅厉,他啊,两年前不服本座,便来同本座比武,最后死在了本座的赤煌剑下,如今坟头只怕都长满草了。”
“哈哈哈,好好,那这个呢?”
“这个小教派,他们教主纵欲过度而死了!至于那些教众,都是乌合之众,为着教主之位斗了许久,最后被本座趁势给端了。”
“哈哈哈,甚好,甚好!”说到后头,万重良愈发高兴了,听到当年那些人都死得一干二净,还是被凤璇阳所杀,这阴沉的脸上都泛起了笑容。
两人越谈越欢,万重良不停地点头,赞美着凤璇阳。而龙倾寒目光里静静流淌着对凤璇阳的深情,他的视线全都放到了凤璇阳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