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秋天后,绥城的白昼越来越短。
时间刚划过五点,天色已经开始擦黑。
哈月一个小时前骑着电动车在城区里转了四五圈,好不容易在废弃的小学门口发现了正在徘徊的赵春妮。
将一言不发的她安置在车上带回了家,刚一进门,木讷的赵春妮一看到等在家里的大姨,又突然大发脾气,推搡着哈月埋怨她将自己带回家,说什么都要接着出去找自己的猪。
母女俩你来我往拌了几句嘴,再加上邻居大姨拉偏架,赵春妮竟然大哭起来。
她坐在地上,一边用粗粝的手指揩着眼角的泪水,一边呜咽着说如果猪丢了,她也不要活了。
蓬头垢面的哈月没法子,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又再次骑着三轮车出发,顺着赵春妮所说的路线,去找那两头相伴越狱的猪仔。
赵春妮不知道心疼女儿的劳累,倒是在一旁劝架的大姨解开自己的头巾系在她的脑袋上,说是夜里的风冷,怕她吹出偏头痛。
走过了人流量大的居民区,再往前就是一片早已荒寂的农田,赶在日落之前,哈月终于在几颗大枣数下找到了正在啃噬坏果的两头小家伙。
她一看到这两个东西气就不打一处来,也不管猪类是否精通汉语,揪着为首的耳朵就是一顿臭骂。
找到了走失的猪,跑了一下午的哈月终于松了口气。
回程的路上,她驾驶着三轮车开得挺快,但心里想事情并不是很轻松,她在考虑最近是不是又该带赵春妮去一趟蓟城的三甲医院复诊看看病情发展。
赵春妮于三年前确诊阿尔茨海默,也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一开始赵春妮对于县医院的诊断嗤之以鼻,认为自己身强体壮,根本不可能得上这种病,再加上母女两人早年便有龃龉,并没有将自己的病情即刻告知女儿。
哈月是在两年前的午后接到那个让她决定搬回绥城的电话的。
跟今天一样,电话是由邻居大姨打来的,但用的是她母亲的电话号码。
那阵子哈月正处于frence的状态,自己给自己干,往好了说是时间自由,其实就是二十四小时内只要不是在睡觉其余时间都可以进行工作的意思。
前期起步,注册公司加记账报税代办,买域名搭建网站,前前后后花了小两万积蓄。
虽然不是巨款,但回报率极低。
能做的拓客哈月都有在做,甚至恨不得每分每秒都混迹在脸书和ins上给人发DM广告,可是饶是如此,日常接到的单并不多,恰逢小区内出现一名患者,封控期间所有生活所需品的价格连同房租都在飙涨,手中为数不多的积蓄已经非常吃紧,再加注册公司半年来她几乎没有收入,精神状况已经十分脆弱不堪。
见到电话上被存为“赵春妮”那三个字时,她的第一反应是将电话扣过去,让它停止喊叫。
哈月自认为并不是回避型人格,但还没接电话,就已经想象到自己即将面临的训斥。
赵春妮决计不会同情她在蓟城的遭遇,毕业后她理应补贴家里才对,如果哈月胆敢说出自己的实情,她只会说,谁叫你非要去大城市求学呢?还想单干做大生意?丫鬟命小姐心,这些恶果都是她不服管教自命清高的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