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慕白放下筷子,“怎么。”
“听说顾伯父在胡疆受了伤,顾霆尉传信同我说是与他当日所中之毒一样。我命人送了药去,但……快马虽比飞鸽稳妥,可速度却会慢上一些。也不知他们那边怎么样了,姐姐在和顾伯母在府上一定很担心。”
她也放下手中汤匙,“我还是去顾府看看,陪姐姐说说话也是好的。”
周乔在顾府待到了夜里才回来,经过时发现周慕白的书斋未燃灯,她随口问了句,才知大哥进宫去了。
“这么晚?”
“是,似乎是为了祭天大典,这是年前最重要之事,大公子身为御史,必然是要多操些心的。”张伯如是说。
周乔点点头,没再多问。
***
平阳宫。
临舟看着眼前不请自来之人,淡笑道:“周大人闭府养病数日,终于将养好了?”
“臣特来谢殿下关怀,闭府期间送来无数珍品药材。”
殿中并无人侍奉,临舟亲自斟了两盏茶,一杯放到了周慕白手边。
“大人深夜来此,要谢的怕不是区区药材吧。”
周慕白一笑,并非否认。
“不愧是年纪轻轻便坐上御史之位的周家长公子,将前朝后宫算计玩弄于股掌之间,最后清清白白地将自己摘了出来。”
“看来殿下都猜到了。”
“看来大人也承认了。”临舟拂去茶沫,却未饮上一口,“假意扶持四皇子,实则却是借我和顾家激怒于他逼他出手。想来去江州查盐税之时,你也是查到了什么,自你回来后四皇子就大小事不断。而你瞧出我对令妹有意,这才数次冲撞,暗示我与四皇子相争。此番胡疆异动,你那个妹夫主动请缨,多半也是你的意思吧。毕竟周家的事,不能周家人自己来说。要借旁人的口和手来揭开才是上策。”
“所以顾家和长公主皆是口,本王和刑部则是手。周大人自己府门一闭,待真相大明时凭着昔日的才情功劳,又趁着天下的敬佩怜悯,在朝中地位愈发稳固了不是么?这个最初做局将所有人拢进来加以利用的人,最后反倒成了得益之人,实在叫人不得不佩服。”
“殿下若要怪罪,臣便认罪。”
“呵。周大人这就是在说笑了,本王如今的高枕无忧,不正是托了大人的福吗?”
屋内茶香四溢,周慕白看了眼桌上摞起的奏折,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来时经过东宫,礼部修缮得甚是不错,殿下可还满意?”
“以往便是座破屋子,只要挂上东宫二字,照样会有人挤破脑袋想住进去。但如今这住不住的,倒也无所谓了。”
“看来殿下确已成竹在胸了。”周慕白放下茶盏,“朝中大臣谏言陛下,祭天大典之日册封太子,尽管陛下将他们责骂了一顿,到底还是默许了。不知殿下接下来作何打算?”
临舟挑眉,“大人想打探什么?”
“如果臣说,今日来不是找殿下认罪,而是告知殿下尚不到高枕无忧之时,殿下可愿听臣一言?”
“周大人是朝廷重臣,有话不妨直说。”
“如今殿下是唯一的皇子,更是唯一继承大统手握江山之人,自没有什么好担心。但外患尚且存在,殿下不可小觑。”
“周大人是想说胡疆一事?”
“不,是南楚。”周慕白一字一句道,“南楚质子,当杀。”
临舟面色一变,没有说话。
周慕白将一本名册和一张布满勾画痕迹的图布放到临舟面前,“战兰泽在宫内宫外皆有耳目。这些人这些年,已将皇宫甚至整个北晋的事了解得清清楚楚,为不打草惊蛇,这才一个都未拔掉。”
见临舟不说话,周慕白略蹙眉,“殿下知道?”
“殿下知道还能无动于衷,可真是将他当成了手足兄弟。既如此,臣便没什么可说的了。”
他起身就要离开,身后临舟开口:“等等。”
周慕白立于原处,却未回头。
“能拉下皇后母子,告慰黑鹰军数万英灵,还顾家和燕林军一个公道,都有他相助。本王答应过让他回归故土,便不会食言。周卿所言所行皆为北晋,赤诚之心本王感激亦敬佩,但此事到此为止,不必再说。”
闻言,周慕白转过身来直视着临舟。
“殿下以为他为何会相助?只是为了扶殿下上位,再领了圣旨名正言顺地回南楚去吗?”
临舟眸中微动。
周慕白一向从容,但见他还是不语,当即有了愠怒之色。
“他能宫中安插如此多人,当知宫外势力必然更强。北晋夺嫡大乱难道不是更好的机会?若他真想循规蹈矩等着殿下上位,为何早不相助?以殿下对他的了解,他当真是个心思干净甘当质子之人吗!”
“战兰泽与殿下爱慕同一女子,殿下不会不知道吧。”
周慕白这句话,令临舟眸中有了不悦。
“殿下以为臣是如何发现端倪的?是四皇子在凉州行宫被周乔一箭射穿了大腿,战兰泽暗中相告,使臣在陛下赶到之前,先行断了四皇子欲要实话实说的心思。他若不做那事,就不会引人查到他身上去。他明知一朝事发北晋断不会放过,却仍旧没有半分犹豫。”
“战兰泽不是要相助殿下,而只是想灭了四皇子。因为他不愿周乔嫁给四皇子,或者说,他不愿周乔嫁给旁人。殿下既然视他为友,可愿将乔儿拱手相让,让她嫁给战兰泽,嫁到南楚去?”
“不可能。”临舟断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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