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蘅玉偷偷透过假山缝隙看过去,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巧云。
巧云面色沉沉,对面的太监也一脸不安。
方才中妃嫔在坤宁宫请安,皇后赐下杏仁茶,那嘉贵人才揭开杯盖,就不住干呕。
皇后看在了眼里,悄声让人将会医术的宫女带了过来,那宫女故意撞翻茶盏,帮嘉贵人收拾的时候,将手指往她腕上一搭。
于是皇后知道了,嘉贵人有孕。
巧云说道:“长春宫那位有了,娘娘让你去公府走一趟,叫国公夫人赶紧拿个法子出来。”
太监嘀咕着:“国公夫人的法子也就那一招,府里存着的丹砂都给三公子房里的莺莺燕燕用了,怕是要出去采买……”
巧云呵斥道:“就你多嘴多舌!”
说完,她略带紧张地左右张望一眼。
赵蘅玉被巧云话里的意思吓到。
一是嘉贵人有孕的事,二是皇后的宫女竟然在图谋皇嗣。
她胸口起伏,呼吸都有些不畅,腿脚有些发软就要栽倒在地。
赵珣的手臂有力地拦在她的胸前,没有让她掉下去,他似乎预料到赵蘅玉的激动,更加用力地搂住了她。
赵蘅玉知道不能打草惊蛇,柔顺地倚在赵珣的怀里,两人的呼吸交错在彼此的耳边。
过了不知多久,巧云和太监终于走远。
赵珣僵持着搂住赵蘅玉的姿势没有动,赵蘅玉皱着眉陷入深思,也没有察觉。
赵珣猛地松开手,赵蘅玉陡然跌倒在地。
她趴在地上,抬头望着赵珣,双手撑在粗粝的石子上,娇嫩的肌肤就此破了皮,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担忧惊恐,她红了眼圈,用略带委屈的声音道:“阿珣,扶我起来。”
赵珣垂着眼睛,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清甜的气息拂来,赵珣僵硬着身子没有动,直到那一丝一缕的甜香抽离开来。
赵蘅玉站直,松开握住赵珣手臂的手,她用疑惑的眼神询问赵珣:“她们要用丹砂做什么?”
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赵珣抬起眼睛道:“我听说勾栏瓦肆里,妈妈们会用蒸丹砂得出的水银,放进姑娘们的吃食中,用了会流产。”
赵蘅玉杏眼圆瞪,她吃惊得用帕子掩了唇:“皇后她是要……”
她又想到了什么,严厉地看着赵珣:“阿珣,你为什么知道勾栏瓦肆的事,你莫不是……”
赵珣忍住厌烦,打断了她:“阿姐多虑了,我是从那些纨绔嘴里听来的。”
赵蘅玉神色微缓,接着她认真叮嘱道:“你不许学他们,你还小,现在若惦念着那些事,会坏了身子,知道了吗?”
赵珣微笑,眼中有些许的嘲谑:“好,我听阿姐的,等阿姐准我做了,我再去做。”
赵蘅玉脸颊微红:“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娶妻后自然是可以的,到时你哪能听我的,算了,你还小,和你说不明白。”
赵蘅玉将话题扯开,说道:“既然现在已经知道了皇后的手段,我们便有了应对的法子。”
“我们……”赵珣轻声念着,语气耐人寻味。
他其实,并不想和赵蘅玉成为“我们”。
他讥讽地看着赵蘅玉。
难道她以为,他会为了她去对付皇后?
赵蘅玉满心信赖地望着赵珣,目光莹然:“阿珣,你想出什么好法子没有?”
赵珣心里有一千种阴谋诡计,但他只是摇了摇头,用愧疚的语气说道:“我不知道。”
赵蘅玉柔声安慰他:“没关系,毕竟阿珣是个好孩子。”
赵珣唤李德海打了水,他站在漆红描金的梨花木梳洗架前,双手浸在铜盆的冷水中,慢条斯理地细细洗手。
已经过了两三天了,他总觉得手心处总有种让他难以忽视的触觉。
痒痒的,湿湿的,赵珣疑心他捂住赵蘅玉双唇的时候,她启了唇,不小心将舌尖扫过他的手心。
赵珣烦躁地将帕子扔在水中,溅起几滴水珠,洇在他玉色的锦袍上,水渍在他的衣裳上留下印子,越不想去看,越难以忽视。
他张开手掌,陡然生出一股冲动,想要拿匕首生剐下手心这一层皮。
他对赵蘅玉的接触,厌恶如斯。
赵珣走出屋外,他站在廊下,看碧蓝的空中有一只很大的蜻蜓风筝。
他想起行宫的往事。
赵珣自幼在行宫长大,身边只有一个老嬷嬷,日子过得艰苦。
六岁那年,他才第一次见到风筝。
那段日子赵珣印象深刻,寂寥的行宫忽然间多出了许多的宫人,人们忙着修葺庭院,种树栽花,赵珣兴奋地对黄嬷嬷说道:“嬷嬷,我们家里大变样了。”
但嬷嬷笑得苦涩,那时候赵珣并不知道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