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的兰瑟已经无暇顾及姿势问题了,他环顾四周,入目的是一个尺寸即便在贵族中也显得不寻常的待客厅,以低调优雅的酒红色和高贵沉稳的暗金色为主色调,壁画和家具俨然是仿古地球西式的某种精细奢华的风格,本该是严肃高雅的装修,右面的墙上却悬挂着一只巨大的兽头,从獠牙的长度和骨相上来看绝对价值不菲,更别提随意摆着的那两幅猎犬像,个人特色鲜明的笔触,应当是某位作品常驻拍卖行的画家。
无一不彰显出后来主人对野性的偏爱。
听起来本该乱七八糟不成体统,但受制于这座古老威严建筑的某种意志,这些显然是被后来加入的物件展现出了作为风格调剂品的潜力,为过时的古板肃穆加入了现有主人的活泼气息。
非富即贵,显而易见。
不难猜到,他真的被叔父丢进了太子府,除了前太子殿下,敢问谁能将安居在皇家园林的帝国一级危险动物挂在自家墙壁上呢。
倒也不算意料之外,只能说叔父动手太快,压根没给他逃跑时间。
所以所谓的未婚妻考察不过是幌子,事情绝对危险且利益不足,才会让叔父急急忙忙地将他这个无父无母在上流社会不曾留名的侄子送来。
他倒是不怎么担心自己的小命,近一百年的帝国政治尚算清明,即便除去贵族地位,第一军校的预备生也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身份。
当然,只是生命安全,虐待拘禁之类的就说不定了。
这样想着,典雅的装饰便显得格外阴森起来,脚下新换的地毯似乎也含着一丝恐怖的意味。
兰瑟稍加思考,兰瑟放弃。
完全没法反抗啊,他此刻手脚瘫软不说,太子府实在是一座庞大的建筑,大概走出大门十步左右他就会束手就擒。
意识的混沌大大增加了他反应的时间。
他怔怔地跪坐在地毯上,片刻后才抬起手腕试图启动那只旧旧的智脑,然后盯着那个加载的图标发呆。
直到嗅到一丝血腥味,耳中摄入轻微的风声,他迟钝的大脑受到刺激,瞳孔微缩。
但一切已然来不及,一只覆着毛发的兽爪轻轻地搭上了他的肩膀。
像一片羽毛那样轻,几乎没有感到丝毫沉重,却瞬间让兰瑟麻痹了大半身体。
那只兽爪到底没有落实,而是极快地收回了,随后这头珍稀生灵一晃身体,跃至他面前,得以让兰瑟见到它的全貌。
它看起来倒不那么饿,还有兴趣逗逗自己的小玩具,猛地凑过大脑袋嗅着陌生人类的味道。
该说是人类的无力反抗消极丧气还是小动物被冷血天敌盯上的浑身僵直束手就擒,兰瑟的大脑此时倒是有了一阵不错的闲暇,不再猜测其他事情,专心享受仍拥有健康躯体的每一秒。
真是非常非常美丽的掠食者,又靠得那么近,使兰瑟不由自主地欣赏起那白得不带杂色的皮毛和充满野性魅力的黑色兽纹,宝石般的蓝色兽瞳,长而微翘的威风胡须,嘴的裂口也那样完美,带着对称的微笑弧度,如果不是边上还挂着血水,完全可以竞选人与自然和谐大使一职。
欣赏完了,该死了。
兰瑟安详地闭上眼,幸运的话他也许能只失去一条腿或手臂什么的。
全看大猫心情了。
闭上眼睛更能感觉到这种小心翼翼的嗅闻,粗重的野兽鼻息喷薄在他脸上,从鼻尖到嘴唇,从耳朵到颈侧,最后,一个沉重的什么东西重重地磕在兰瑟肩膀上。
从质量和扎到他的毛发面积来看,应该是脑袋。
看来是打算先咬断脖子杀死,待到猎物毫无反手之力再进食。
没错,是相当鲜明的顶级掠食者作风。
就是动作有那么一点慢,在他颈边蹭来蹭去,毛发窜动扎得他很痒,湿润的应当是那些稀薄的血水,兰瑟尽量忍耐,心中还存有生的希望,如果对方能把他当成一个无趣的玩具拨弄两下就扔开那就皆大欢喜。
两分钟过去了,颈侧的大脑袋还在胡乱蹭来蹭去,间或湿润的鼻头嗅过他的肌肤,激起一阵战栗,它似乎觉得很有趣,小口舔舐了一下那片皮肤。
兰瑟整个人都为这一下舔舐剧烈颤抖起来,他没法继续闭着眼睛等死了,四肢恢复了些许气力,大脑也终于不那样消极怠工了。
这是一头饱食的被精心伺养的猛兽,它与人类的关系很密切,对他抱着感兴趣的态度,乐意开些猫科动物的小玩笑。
猫科很高傲很随心所欲,即便是小猫也会有这种明显特色,对方越是弱小恐惧,它们越是感兴趣,玩弄猎物的兴致越好,如若对方不好惹,或是亲热腻歪得过了头,反而叫它们甩甩尾巴无情走开。
或许他可以临时扮演一下喜欢动物且不能伤害的客人,以此让白虎厌烦离开。
人类没有自以为的那样美味,更何况它不饿,只要让对方产生轻微不适但不厌恶的反应,他脱困的可能仍然很大。
他没有接触过其他猫科动物,现在想想最接近的应当是自己的斐蕊宝贝,仔细回忆一下,斐蕊比较享受的部位很多,可能是因为关系密切,除了小肚子有时候哼哼唧唧地不让他摸,其他都还可以,尤其喜欢被挠下巴揉头毛。
第二次了,它又轻轻舔舐了一口,很有分寸的,但它微凉的舌尖还是叫兰瑟的肌肤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