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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被植物和动物裹挟的世界。
爬山虎随处可见,每只动物的身上都长着不同颜色的蘑菇,手指稍稍触碰一下,瘦弱的蘑菇就会变成蝴蝶飞走。
王可和我说在这里会很安全。
她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一个小女孩,十几岁的模样,干瘪的身材被裹在洗得发白的天蓝色长裙里,像是一阵风都能将她刮走。
睁开眼的时候,我就看到她和一个穿着风衣的眼镜蛇站在一起。
那条眼镜蛇会像人类一样行走,看到我时,竖瞳里的神色就像是在深夜里捕捉到一只孤魂野鬼,它叫着一个熟悉的名字,一步一步地向我靠近。
我怕得要命,抖着嗓音,问它是谁,随后,便看到它头顶和肩上长着的黑色蘑菇变成暗紫色的蝴蝶飞走。
王可被那些蝴蝶簇拥着,一蹦一跳走到我面前,稚嫩的脸在月光下闪着琉璃般的色彩。她仰着头,笑吟吟地对我说道:“我叫王可,王子的王,可人的可,它呢……”
“你可以叫它——眼镜蛇先生。”
王可是唯一一个能和我看到一样风景的人类,与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丹顶鹤不同,她甚至能沿窗台外的爬山虎一路攀爬到顶端,给我摘下一颗酸涩的苹果。
那群丹顶鹤们只会说我是生病了,要我每天按时吞下很多五颜六色的药。
我被强行喂过一次,昏睡过后,看到的只有黑白灰三个色彩所构建的地狱。
刺眼的白光下是累累白骨和一个个模糊的人影。
王可在后来和我形容了一下当时的场景,说我抱着被褥,蜷缩在角落尖叫,后来甚至推开那些人影,从窗户跳了下去。
我在她绘声绘色的描述里指了指自己打石膏的左腿:“所以你的意思是,这腿是我当时摔断的?”
“啊,是啊,”她从硕大的口袋里掏出颗苹果,咬了一大口,又轻飘飘坐到我腿上,将它举到我眼前,“你摔下去的时候眼镜蛇先生也跟着你一起跳了下去,他还给你当了肉垫,不然你估计断的不止这一条腿。”
我看着苹果上带血迹的牙印愣怔了一会儿:“是么?”
“啊,是啊。”
“……那我还,挺幸运的呢。”
苹果上又留了一排牙印,和先前那个组成一个“8”,边缘都带着淡淡的血液。王可收回手,又接着自己的牙印咬了一口下去:“你很讨厌眼镜蛇先生吗?”
“……嗯?”
“我说——”她将吃光的苹果核扔到开满蘑菇的草地上,看它一点点沉没,周遭的蘑菇变成闪着光的蝴蝶,前赴后继地撞向爬山虎铸就的墙。
风把她后面的话一字不落送入我的耳中:“小辉,你是不是很讨厌眼镜蛇先生?”
蝴蝶死在爬山虎墙上,远远望去,像一片黑色的海浪在沙滩前死去,我迟钝地重复着王可话里的几个字:“讨……厌……吗……?”
她从口袋里又掏出一颗爬满皱纹的苹果,躺在我腿上安静地啃食,淌出的汁水在我的衣角留下斑驳的痕迹。
我盯着那些水渍,在脑海里反复咀嚼这两个字。
直到她又将苹果吃完,黑色浪潮因新果核的到来而再次扑向爬山虎。
王可从我膝上蹦下来,随手从地上摘下一团蘑菇,抛给我满面蝴蝶。
“你慢慢想我的这个问题,不许骗小孩儿,我去给你摘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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