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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清洛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了。
虽然在进来之前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这些难民的情况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
帐篷的中间放着一个烤火盆,上面的木块已经快燃烧殆尽,浓烟从仅剩的一点点木炭中间冒出,一小簇微弱的火苗维持着帐篷内最后的一点光源,而在烤火盆的周围倒着十几具尸体。
为什么说是尸体而没有往他们在睡觉的方面去想,那是因为时清洛看到好几个面孔朝上的难民,脸上都是呈现痛苦扭曲的表情,他们面容发黑,眼窝深深凹陷下去,眼球却异常凸出,眼白布满了血丝,在这昏暗阴冷的帐篷里异常恐怖,一点生气都没有。
时清洛呼吸有些急促,他连忙走了进去,蹲下身翻看了几个趴在地上的难民,毫无例外,都是一样的死状,这些难民生前都经历了痛苦地挣扎,他们的脸上和手上还有一些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被抓的留下一条条深浅不一的印子,那上面都长了很多像小痱子一样的红点,时清洛拧着眉头继续查看,很快就注意到有些尸体的脖子上长出了一些黑色的斑点。
是尸斑。
能在怎么冷的天气下长出尸斑的,最少都死了四五天或许更早,他又检查了其他几具尸体,发现有的已经僵硬成石头有的刚死没多久,至少体温还有残留。
所以,这一帐篷里的难民有的和尸体待了几天或者十几天都不止。
脑海里闪过无数疑问,时清洛心中突然升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他快步出了帐篷,往其他的帐篷里面查看情况,发现都和之前的那顶帐篷里的一样,住里面的难民全死了,有的已经发出尸臭了。
就在这时,身后发出了轻微的响动,时清洛回头,就看到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拄着拐杖站在他身后。
“过来这边吧,那几顶帐篷里的人都死了。”老人脸色蜡黄,嗓音很沙哑,但他的表情却异常平静。
时清洛跟着那老人进了一顶帐篷里,才发现里面都挤满了难民,一个妇女抱着个像是刚睡着的小孩子低低抽泣,这里大部分都是一些老弱妇残,他们互相挨在一起取暖,眼里像蒙上了一层雾霾,死气沉沉地看着他,人群里时不时地发出咳嗽声,却都缄默不语。
帐篷的中间烤火盆里的火生的很旺,那上面还架着一口大锅,不知道煮着什么,一直在“咕噜咕噜”的冒着水泡,暖意从里面散出,中药味道很浓郁。
老人拿着一个空碗从大锅里盛了一勺黑漆漆的汤水进碗里,递给时清洛,“喝吧。”
时清洛没有接,而是问道,“那些人是怎么死的?”
老人平静道:“瘟疫。”
时清洛震惊地看着他,老人继续道:“现在大部分的人都染上了瘟疫。”
时清洛呼吸有些不稳,询问道:“这事那么大,为什么不上报给朝廷?陛下定然不会不管,会派太医开治疗瘟疫的药方子下来。”
“朝廷?”人群里突然发出一声讽刺。
时清洛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过去,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许是他的话激怒了他,中年男人极为不屑道:“朝廷若是真想管也不会放任这场瘟疫到现在,厢关发生雪灾后,第一时间就上报给了朝廷,却迟迟等不来救援的官兵,没办法,我们只能冒着严寒徒步两天两夜才到这里,”那中年男子越说越生气,“本以为得救了,没想到这里就是一个死穴。”
另外一个年轻一点的男人接道:“在这么冷的天气下来到皇城,我们多多少少都染了风寒,上报给那些官兵,求他们请大夫过来治病,他们却置之不理,没办法,越来越多人都染上了风寒,有的病情开始恶化,每天都有人死去,我们意识到很有可能生出瘟疫了,为了能引起上头的注意,年轻力壮的都组团去闹事,却不想那些官兵把闹事的都抓走了,那些人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老人叹息一声地摇了摇头,“这整个厢关的百姓都要死了。”
这话让时清洛脸色一变,他终于知道那股不详的预感是什么了,有人暗中制造了雪崩,让这些难民染上流感后不给治疗才一步步演变成瘟疫。
那人的目的很可能是整座京城,如果京城沦陷成疫区,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整座京城少说也有几十万人,他不敢再做停留,现在必须要尽快的告诉君墨寒才行,绝对不能让那些难民包括那些官兵进入到京城内。
时清洛一路往城门的方向狂奔而去,寒风凛冽从他耳边刮过,脸颊被冻的火辣辣的疼。
......
君墨寒回到马车内,换回了一身便服,脸上的妆也擦拭干净,露出一张妖孽般的真容。
秦霜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陛下,人带来了。”
随后外面响起“砰”的一声,像是有重物摔落在地上。
周衡被重重地摔在雪地里,匍匐地跪在地上发出痛苦地呻吟声。
等他回过神来,意识到马车里的人是当朝天子时,全身发抖的行礼。
“微、微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
', ' ')(',万万岁。”
马车里发出一声嗤笑,在夜色下尤其瘆人。周衡额头贴着雪地,全身被那一笑声吓的直打颤。
“知道朕为什么叫你过来吗?”君墨寒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冷的像耳边的寒风刮过。
周衡已经被吓的全身都绷紧起来,紧张道:“微、微臣不知。”
“呵,不知?”君墨寒从马车上下来,一身黑袍像是和夜色融为一体般,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周衡,眼神掠过一抹光芒。
他朝秦霜看了一眼,秦霜会意,对着另一个方向说道:“把人带上来。”
随后几个身穿御林军的侍卫就把之前那四个埋尸的官兵押了过来。
那几个官兵没有见过天子,都被吓的膝盖发软的跪在雪地里大气不敢出。
君墨寒冷冷地看了一眼今晚那几个埋尸的官兵。
秦霜上前厉声问道:“埋在西岭的那些人是谁?都是怎么死的?”
这话把跪在地上的几个人都吓的全身哆嗦起来。
官兵头子不敢抬起头,牙齿直打颤道:“……是、是闹事的难民,他们都是被上头下令处死的。”
周衡听完脸色白的吓人,全身抖的更厉害了。
秦霜喝道:“说清楚,是谁下的令?”
官兵头子唯唯诺诺应道:“是、是钦差大人下的令。”
周衡身躯一颤,双唇发抖地求饶道:“陛下,冤枉啊,臣也是被逼迫的。”
君墨寒冷笑了一声,眯着黑眸注视着地上的人,“呵,逼迫?周衡你好大的胆子,敢在朕的眼皮底下虐杀难民,你倒是说说看谁敢逼迫堂堂一品钦差大臣?”
周衡全身瘫软在雪地上,半响后才呢喃道:“……是、是五王爷。”
君墨寒眸光一闪,如利剑出鞘般死死地盯着周衡,忍着怒气道:“继续说。”
周衡老泪纵横地哽咽道:“臣,臣是受了五王爷的指使,是他让臣这么做的,那些难民只是染了普通的风寒,拖上一拖就会好的,不用请大夫……如若不听他的差遣,臣一家上下五十多口人没命了。”
当时君文卿找到他,让他不给那些难民请大夫也不给他们药材只是拖延一下而已,现在天气那么严寒,冻死几个人也很正常,陛下也不会为了这点事情来追究,自己一家老小的命也能保住,他抱着侥幸的心理在暗中把那些聚众滋事的难民都让人关了起来。可当那些难民的情况越变越糟糕时,每天都有大量的难民因为伤寒而死,等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时,那些难民全染上瘟疫了。
这下子他更加不敢上报了,这若是让陛下知道,那可是要诛九族啊。
“真遗憾,他们早就没命了。”
一声戏谑的声音从不远处的角落里响起。
所有人听到这声音时皆是一震。
周衡更是被这声音,吓的直直晕了过去。
君文卿的身影缓缓从昏暗里走了出来,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他看着君墨寒,勾着嘴角讽刺道:“好久不见,我亲爱的弟弟。”
君墨寒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冷漠,冷哼道:“看来是朕低估皇兄了,还能活着走出府邸。”
君文卿哈哈大笑了两声,下颌微扬,“想不到吧,本王不但还能活着出来,还给皇弟精心准备了一份大礼。”
君墨寒皱眉头,“什么意思?”
君文卿“啧啧”了两声,像是被他问的这句话取悦到了,“那老不死的没告诉你现在外面那些难民全染上瘟疫了吗?”
君墨寒瞳孔骤缩,转身就要朝城外走去。
君文卿低低地笑出了声,拦在了君墨寒的面前,“陛下怎么着急是要去哪里呢?”
君墨寒脚步微顿,眼底闪过一抹杀意,“让开。”
君文卿阴森森道:“本王若是不让呢?”
君墨寒冷峻的面容上透出几分阴沉,“君文卿,朕念及父皇遗召留你一命,你若是不识好歹就休怪朕亲手弑兄了。”
“哈哈哈哈哈”君文卿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放声大笑起来。
君墨寒脸色愈发沉郁,心里的不安也被不断放大。
君文卿笑够了之后,那双和君墨寒有几分相似的眸子透出一丝危险的气息,“君墨寒,三年前是我失算了,这次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惊慌失措地尖叫声。
“不好了,走水了,城门外走水了。”
君墨寒脸色刹变,君文卿再次诡异地笑了起来,“这是给陛下送的第二份大礼,不知道陛下是要打开城门去救助那些难民呢?还是冷眼看着他们被活活烧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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