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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黑狐狸(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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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克染了风寒,学校放了几天假。

他昏昏沉沉卧床休息了几天,拒绝了来登门拜访的学生。直到好友医生雷格来看他,阿尔克都没有离开小起居室。

“听说你暴雨天在外边乱跑生病了?”雷格进门就开玩笑地问道。

阿尔克没力气也懒得去反驳,只是往床铺里缩了缩,腾出一小块位置给雷格坐下。

雷格给阿尔克做了基础检查:“不太严重,相比起以前好多了,你都没有发热,只是鼻塞和头晕。休息几天就好了。”

阿尔克披着外套坐起来,任由雷格摆弄自己、问东问西:“跟我说说你的耳鸣怎么样了?你应该多休息,阿尔克,你太累了。”

阿尔克摇摇头:“我心里有数。”

雷格叹了口气,他知道阿尔克的性格,只相信自己,一旦下了决定谁都劝不回来。

“……我摊牌了,我真的不擅长撒谎,卡洛琳太太很担心你。她最近很忙,只好托我来看看你——虽然她不说我也会来的。”雷格丢掉花瓶里枯萎的花之后突然说道。

阿尔克看着他抓着花瓶一副紧张的样子,笑了:“你能放下我的花瓶吗?我还挺喜欢那个花瓶的,那毕竟是我的学生送我的。”

“我知道她关心我,谢谢她的好意,等我好了我会回去看她的。想来点热茶吗?”

“是因为他吗?”雷格脱口而出,很快又后悔了:“对不起,我没想着刺激你,但是,唉,阿尔克,我见过他了。”

“感觉如何?”阿尔克挑起眉,摆弄茶叶的动作一顿,“是在去给卡洛琳日常问诊的时候,对吧。”

“他从首都来——我真的不知道瑞文森先生那种人来我们这种偏远小镇干什么。”雷格的语气带着刺,“他看起来可不像是三十多岁的人,他的双手可能从来没沾过尘土。”

“……因为他戴着手套?”阿尔克拿出一套干净的茶具,慢慢注入热水,“瑞文森?那是他的姓吗?”

“阿因特·瑞文森,从首都来的一看就是有钱人的小白脸,非常可疑。”雷格接过茶杯,总结道。

随后他们开始漫无目的地聊天,从学校聊到首都求学的经历。

“你还记得吗?阿尔克,黑狐狸,从咱们这里去了首都的黑狐狸!”

那是大概十年前,阿尔克与雷格都还在首都上大学时的事了。

镇上猎人的陷阱捕到了一只黑狐,作为地方奇闻传到了首都。

首都的公爵夫人花五百枚银币买下了那只狐狸,在首都城郊为它办了一场展览。

阿尔克有幸一瞥展览。

巨大的玻璃笼拔地而起,从偏僻小镇运来的荆棘野草、树木扎根于首都的城郊。

起初狐狸还在人造的自然景观中上蹿下跳,顺着倒塌的树干漫步,探索着这个陌生的新世界。

狐狸的冬毛浓密厚重,毛尖与尾尖挑着的一抹雪白随着狐狸跑动闪烁着,像是流淌着的银。

很快狐狸就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假的,它开始与植物一起萎靡下去。狐狸不吃不喝,冲着每一个试图靠近它的人竖起毛发,发出嘶吼。它终日蜷缩在玻璃笼的一角,枕着自己的大尾巴,一天天消瘦下去。

再后来它美丽的冬毛成了那个冬天公爵夫人的最钟爱的一条围脖。

做工精巧的工艺品,狐狸闭着眼,衔着自己的尾巴,闪亮的皮毛如同它活着时那样,流淌着银光。

城郊的玻璃笼在某个干燥的冬日下午被拆除,从哈尔什雷镇来的一切消失在城郊,就像是它们从来没和狐狸一起出现过一样。

阿尔克梦到了那只狐狸。

送走了雷格之后,他躺回了床上休息,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他看到狐狸盘绕在贵妇人雪白的脖颈上,衔着自己的尾巴闭着眼。

阿尔克的视线像是铁屑遇到了磁铁,黏在了那条皮毛上。

狐狸突然睁开了干瘪的眼,它扁平的头颅重新变得丰满。狐狸松开了自己的尾巴,四肢重新变得有力。它从公爵夫人的脖颈上跳了下来,向着阿尔克奔来,黑色的皮毛在雪地里闪闪发光。

阿尔克紧盯着狐狸跑来,周身无法动弹,如同雪地里的一尊雕塑。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狐狸随着奔跑,褪去黑色的皮毛,露出了人的皮肤。

当狐狸跑到离阿尔克几步开外时,已经化身成一个赤裸的黑发男人。

男人头顶着狐狸的耳朵,末端挑白的尾巴在尾椎后绷直,雪白的皮肤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他在阿尔克面前如同狐狸那样矫健地跃起,阿尔克看到他浑浊的绿色虹膜包裹着一颗细长的瞳仁。

阿尔克直挺挺地被男人摁倒在雪地里,眼前满是纷飞的雪花。这一幕像极了他见过的狐狸捕鼠,赤红的猎手跃起,随后扎进雪地,咬紧了猎物。

而男人口中尖利的犬齿也几乎是立刻刺进了阿尔克的喉咙。他撕开了阿尔克的气管,冰冷的空气立刻灌进了阿尔克的肺,血花爆裂开来,而疼痛迟疑着,以咽喉为中心伸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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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阿尔克惊醒时浑身湿淋淋的,他的睡衣都几乎被冷汗打湿,被褥间一片汗湿。

他挣扎着摸向自己的喉咙,掌心传来冰冷湿润的触感,没有血,没有伤口,只是一个噩梦。

这只是一个噩梦,阿尔克这样安慰自己。

身体痊愈之后阿尔克立刻回了趟家,带着拉丁语字典。等他跨越半个镇子到达家中时,管家却告诉他母亲因为有事今早就离开了,过几日回来。

阿尔克抱着词典坐在沙发上,思考着收拾下自己的房间住几天,顺带清点一下需要带去学校的书籍。

首先是那本历史书,他匆匆离家时大概是把它放在了客厅。这样想着,阿尔克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想着要不要问问管家。

“找这个吗?”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将那本历史书递到了阿尔克面前。

阿尔克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一惊,他扭过头,看到阿因特正拿着那本书递给他。

阿因特看起来刚刚起床,还穿着睡袍,头发也散着。

“……啊,谢谢。”阿尔克接过了书,看到阿因特的脸时一愣。

阿因特笑了笑,眉眼间透着狡黠:“卡洛琳嘱咐我一定要把这个交给你,我想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是我在学校要用的书。”阿尔克低下头,尽量不去看阿因特的脸和他领口间露出的大片雪白肌肤。

“卡洛琳和我说过,你一个人开办了那所学校。很伟大,也很辛苦。”阿因特拍了拍阿尔克的肩膀:“辛苦了,老师。”

阿因特总在笑,阿尔克有些捉摸不透他。

“今天我还有事,有机会我们可以好好聊聊。”说完,阿因特转身离开了。

再出现时他已经穿戴整齐,头发用一条丝带简单束在脑后。阿因特穿着阿尔克第一次见他时的那身礼服,带跟的马靴踏在地板上,发出干脆的噔噔声。

“那么,我先出去了。”他笑着和阿尔克打招呼,眉眼弯弯让人想起童话里的狐狸。

直到马靴跟敲打地面的声音消失,阿尔克才反应过来:

自己名义上的继父和梦里的狐狸化成男人长着同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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