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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容人拒绝的语气让兰秋每个毛孔都在排斥。她知道在鄢冶面前无论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愿都是无用的,于是干脆闭口不言。
车子驶进了一家民国风装修的茶餐厅。
还没走近,糕点香气就直逼鼻腔,甜腻腻的味道让兰秋感到胸闷,进到大厅,奢华的装潢,让人眼花缭乱,五六十年代的水晶大吊灯,花纹繁琐的地毯,浅褐色木制旋转扶梯,餐厅穿梭的服务员看起来都比兰秋更像客人。
这样的环境,兰秋不用做什么,从踏进去的那一刻就像个小丑一样,
直奔而来的打量眼光,让她越发的束手束脚,她惶恐的低垂着头,看着鄢冶的脚后跟。
走在前面的鄢冶转头看着身后跟着的兰秋,那缩手缩脚低眉顺眼的模样让他厌烦的皱了皱眉,大步往前和她拉开了很长的距离。
兰秋就这么带着惶恐和自卑跟着他进入了一个包间。
坐定以后,鄢冶拿出菜单一下点了十几个糕点交给服务员,然后才对她道,“我有些饿了。”完全没有询问她的意思。
兰秋一向是被忽视习惯了,但她擅长忍耐,心里即便再不好受,也不会表现出来。更何况她本来就没有什么胃口。
她静静的捧着茶杯喝了一口,那带着清香的热茶划过喉咙进入到胃里,兰秋才感到一丝丝暖意,眉目舒展,整个人仿佛活了过来。
兰秋其实长得很漂亮,皮肤瓷白,眉目缱绻,狭长的眼角上挑时带媚,下垂时又十分的温和,是一副每回看都会有不同感受的耐看面容。
大概这包间替她阻隔了外面所有的打量目光,让兰秋觉得有一丝放松,一直萦绕在她身上那股怯懦的感觉没有了后,整个人坐在那里就变得赏心悦目了。
鄢冶眼睛亮了亮,身子不由得坐近了些,“兰秋,别这么死气沉沉,咱们聊聊。”
“……”他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呢?
那些发生在小时候令她痛苦的事情是因为有他参与。
此刻面对面相视而坐的现在是她无可奈何的妥协。
同样的年岁,他过去现在甚至将来都会一如既往的光鲜亮丽,而她过去现在甚至将来都将是一地鸡零狗碎。
坐在他面前,兰秋觉得光是忍住不去自卑都已经筋疲力尽,她实在是不知道可以聊什么,于是便这么神色淡淡的沉默着。
见兰秋不说话,鄢冶便坐直的身子认真的看着她,“兰秋,你对我就这么的无话可说吗?还是因为昨晚的事情生气?”
兰秋连忙摇头,“没有。”被人放鸽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到心平气和,但为这种事就生气实在也犯不上。
“可我还是想给你道歉。”
她这样的人其实被忽视都是常态,没人会因为这种事情而向她道歉,她也计较不过来。鄢冶这样的身份会郑重其事的为昨晚的事情对她说抱歉,她有些惊慌甚至在里面又生出了不必如此的微妙情绪。
她从杯子上抬起头正对上他流光溢彩的目光,心里微微颤了一下,又飞快的垂下了眼睑。
“不止如此,我还要为我小时候的事情向你道歉。那个时候我做了很多混蛋的事,给你和你家人造成了伤害,我感到很抱歉。”鄢冶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她,诚恳道,“我后来去找过你,想给你说声对不起,但我没找到你呀……现在又遇到你,我真的挺高兴的。兰秋,虽然有些迟了,但我现在还是想认真的给你说声对不起,你能接受吗?”
鄢冶无论语气还神情都特别的诚恳,弄得兰秋很紧张,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她那个时候是恨过鄢冶,如果不是他,她应该会考上好的大学,然后有完全不一样的人生,只不过了这么多年,时间总是冲淡了一切,也渐渐觉得可能是命运的安排。她早就不恨他了,就像小时候总抢她洋娃娃的小孩子一样,她不会因为他抢过她洋娃娃而记恨他一辈子。
在那认真恳切的目光里,兰秋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这么多年过去了,什么都改变了,眼前的鄢冶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她那里需要那么过度防范,从遇到鄢冶到现在,她心理的疙瘩慢慢消融了,于是她发至肺腑的对他一字一句道,“没关系。”
鄢冶嘴角也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目光如炬的看着她良久,最后看得兰秋不好意思的撇过了脸。
这时候精美细致的糕点陆陆续续的端了上来,鄢冶热情的招呼她吃。
兰秋一向是不怎么喜欢甜食,再加上胃里不怎么舒服,吃得不多。
鄢冶一边吃着一边问着兰秋他走后的事情。
兰秋就大概说了一下她辍学以后,觉得一直洗车挣不了什么钱,正好那个时候修理需要人做续保工作,她就去了。后来听里面的一个同事说,去大城市更能挣钱,于是便到了C市进了现在的公司。
鄢冶点点头一一附和着,然后说,“那件事之后,家里就把我弄去国外留学了,回来就待在祖籍京城,做点生意。”
兰秋想着当时的窘迫和无助,胸中憋闷不已,实在也不知道说什
', ' ')('么,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鄢冶便放下筷子,又郑重其事的对她道,“对以前的事,我真的感到很抱歉。”
兰秋从来没有被人这么重视过,即便那可能只是一些场面话,也让她觉得受宠若惊,心中对鄢冶最后一丝芥蒂也消失了,她连连摆手表示,“没关系,真没关系已经过去了。”
鄢冶也绽出一个好看的笑容,“而且这次我也应该谢谢你。”
兰秋立刻感觉到他接下来要说正事。双手在裙子上搓了搓,正襟危坐,其实她对这个是没有谱的。虽然有往年的经验,可以参考借鉴,但毕竟有限,而这次活动无论从噱头上还是公司投入的精力上都和以往的不同,她怕搞砸了。“您那边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别紧张,这个十周年庆这个每个板块都有专门的人做,你只需要做好你们续保的规划就好了。你们板块场地需要怎么布置,需要设什么窗口到时候给专门的人说就可以了。”
兰秋嗯了一声,如果只是续保这块单一的板块那就简单多了。
鄢冶又说了一些,他那边的要求,这次十周年庆联合他的新店一起他是想弄得盛大一些,所以才亲自到场,后面也提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兰秋默默的听着,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把重要的事项认认真真的记下来。
兰秋的字很漂亮,修长提拔如雪中翠竹,颇有风骨,如果说字如其人的话,这点可和她平时怯懦的模样大相径庭。
她就这么低垂着头,柔软的发旋,小小的脸颊,睫毛卷翘,洁白整齐的贝齿轻轻咬着樱红的下嘴唇,尽收鄢冶眼底,他就这么看了一会儿,突然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兰秋如遭雷击一样,身体猛的一震,哗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不怪兰秋反应过激,她已经很久不曾和人有过接触,此刻慌张不已,有种破门逃离的冲动。
鄢冶尴尬的收回手,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他摸了摸鼻梁站起来道,“写好了吗?那我送你回去。”
要走到门口还得走过长而亮的走廊,这光影璀璨的设计,将笔直的长廊妆点得富丽堂皇,身后将洗得泛白的帆布包抱在胸前,唯唯诺诺的人看在眼里只会让心情郁卒。正好裤兜里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鄢冶扫了一眼手机备注——暴躁大姐,一刻都不敢耽误飞快的按了接通键,健步如飞的往前走,和兰秋拉开了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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