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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北方,寒星闪烁,夜比昼长。
出了龙脊岭,天色已经暗沉下来,远处一片灰白的云海翻腾,雾蒙蒙一片,将镰刀似的一轮弯月也遮住了。
夜风呼啸,卷起细碎的沙砾,刮在脸上,有种细微的疼痛。
裴谨看了眼天空,说:“要下雪了。”
话虽如此,两人也并未加快速度,依旧沿着荒芜的原野慢慢往回走。
江阙月将下巴枕在他肩上,叹息道:“我本来以为…..你会希望我死在这里。”
裴谨说:“好巧,当年我跟着你回元州时,也是这么想的。”
年轻的将军从背后拥住他,十指慢慢与他扣拢,一根根的交叠上去:“这么心有灵犀?我不信。”
其实他到现在依然觉得,自己会死在江阙月手里。
裴谨想,这有什么相不相信的?
他觉得对方会干掉自己,和不希望对方死这两件事,本来就不冲突。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裴谨的身上很暖和。
或许是因为带着炎火珠的缘故,明明只在单衣外披了件帝袍,竟然比穿着棉袍的江阙月还暖——基于这个理由,后者毫不犹豫地把他抱了个满怀。
江阙月是马上将军,向来只穿轻甲,追求极致的机动性。
而他的武器却是一柄二三十斤的纯铁长枪,通体漆黑,只在枪头处系了段鲜红的枪缨,非常朴实无华。
裴谨小时候向他要来玩过,太重了,根本提不起来。
江阙月说:“那是因为你太娇气了。”
说罢,脚下一踢,长枪就打着旋儿飞过来,被他一把攥住,死沉死沉的东西,在他手里舞得翩若游龙,明明是很普通的招式,由他使来,也无端带了种摧枯拉朽的锐气。
裴谨被他抱得难受:“……你抱轻点。”
江阙月笑道:“不抱紧点,我怕你哪天反悔,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夜幕终于降临。
广袤无垠的大地瞬间被黑暗覆盖,雪飘落下来,起初只是零星的一点,然后慢慢变大,裹挟着凛冽的寒风,终于将天与地一线相连,开出了足以装点整个黎东帝国的绚烂银花。
裴谨在他怀里咳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阙月总觉得这次他的状态好了很多。
虽然还是面无血色,时不时就吐几口血,咳嗽几声,到底比前段时间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裴谨虽然爱作死,并不想直接找死。
因此,他十分自觉地隐去了吞‘玉骨花’这段:“那兵符给你?”
江阙月断然拒绝:“我不要。”
“三十万大军呢。”
裴谨语重心长:“虽然不如你的青炎军,但星耀军加上谢安的凤云军,也能让你吃一回苦头了。”
江阙月把脸埋进他衣服里:“比起这个,我更关心另一个问题。”
少年一脸茫然:“?”
“太后既然让你就地登基,必然派了一堆文臣过来。”
江阙月温热的呼吸拂过他颈部,弄得裴谨有点痒:“这群饭桶只会给她添堵,根本不可能领兵作战——那么,这次负责统领星耀军的人是谁?”
裴谨心里‘咯噔’了一下。
江阙月挠了挠他的手心,低声道:“她是不是给你找了个年轻的小将?”
裴谨慎重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这真是个好问题。
回到营地的时候,大伙刚吃过晚饭,正蹲在地上消食。
刘清指挥着几名士兵把一位紫袍金带的大臣抬进了帐篷里,旁边一位同样装束的男子颤巍巍道:“李大人还好吗?”
“不好。”
刘清面无表情道:“跑了个皇帝就能吓晕过去,不如直接埋了吧。”
男子惊悚:“那可是礼部尚书啊。”
礼部尚书咋啦?
刘清冷冷的想,隔壁帐子里还躺着个鸿胪寺卿呢,一死死一双,完美。
就在大家忙于抢救国之栋梁的当口。
一匹白马穿过风雪,撒着欢儿跑进了军营里。
马上载着的,正是造成这次大混乱的两位罪魁祸首。
衣衫不整的皇帝身上挂着同样衣衫不整的将军,两个人一出现在门口,就引发了诸如‘狗男男’‘国之将亡’‘昏君当道’‘世风日下,一国之主竟以色侍臣’‘我大黎东还能不能好了’‘做官不如卖红薯’‘老夫一千六百本折子参死你们这对混球’‘西武果然靠不住’‘我天天三更上早朝,换你在这解将军战袍’‘屁,分明是将军扒了皇帝的龙袍’‘这攻受怎么押,我女儿还有希望C位出道,书写东陆第一女帝的传奇吗?’‘没有,下一个,过。’之类的社会讨论。
面对一屋子目瞪狗呆的大臣们,裴谨轻咳了一声。
江阙月跳下马,一把将他抱起来。
身后紧跟着一阵马蹄声,一支百人的卫队停在了营地外,凤陵王的人也
', ' ')('到了。
谢安疾步入内,正想开口,撞见他俩这模样,也是一愣。
裴谨:……..
等等,虽然我不要脸惯了,但也不想当众社死好吗?
他娇弱地挣扎了两下,试图推开江阙月,推了半天,铁一样的胳膊纹丝不动。
裴谨果断一头歪倒在了他怀里。
谢安一张清俊的脸庞涨得通红。
他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深恨自己神箭手的眼力,好死不死,正好瞥见黎东皇帝掩映在衣襟下的满身吻痕。
他是来商讨合击失败后,关于两国之间的协约是否还作数这件事,完全不想窥探这种皇室秘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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