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市隐笑笑,道:“梁将军既然都翻墙进来了,自是不愿旁的人知晓您深夜造访。下官此时唤人进来,岂不是辜负梁将军这一番辛苦了。”
“说的倒也是。”梁孝先说完后,措不及防换了话题道,“你现在是同陆坤那个老东西一伙儿的了。”虽是问句,可梁孝先却是陈述。
容市隐没想到梁孝先直白起来,竟这么直白。一时之间,竟也有些不知如何接话。
梁孝先继续道:“没什么不好回答的。这朝中党派之争,都在暗地里使手段。可其实,谁不知道谁的那些事。跟摆在明面上没什么区别,不过多了块遮羞布罢了。但是我就说你这娃娃太心急了,想往上爬,也不知道寻条明路。”
容市隐见他把话说的明白,也不再扭捏,道:“既然将军已经知晓,那今日之举,着实令下官费解了。”
“老夫也不和你打哑谜,想必你也知晓,那陆坤不是个良善的。”梁孝先看了容市隐一眼,又道,“你跟着他,落不了多少好。倒不如跟着我,保你能做出一番事业。而且你放心,我也不会事事束着你。”
容市隐诧异,对梁孝先也不是没有有所耳闻,当时只觉得他率直忠勇。如今看来,又岂止。不仅路子简直是野的霸气,而且胸中亦是有一片谋略天地。
只是眼前情况还得斟酌,不动声色道:“下官今日上午才与左相长谈,这到晚间,便倒戈。恐是有些说不过去吧。”
梁孝先未回答容市隐的话,只是从怀中取出一个折子,扔在了容市隐面前。
容市隐打开,越看眉头皱的越深。上面桩桩件件,皆是陆坤的罪行。而且不论那一件,单拎出来,都足够将陆坤置于死地。
“梁将军,为何要给我看这些?”容市隐强作镇定的问道,可话里却没有半点底气。
隐在桌布下的手早已握成拳。并非是他为陆坤所做恶事而气愤,而是对自身处境的忧虑。他如今看了这些,梁孝先又岂有让他脱身的道理。
不管他愿意还是不愿意,这趟浑水,他已陷在其中了。
梁孝先看着容市隐的反应,微微一笑道:“不出半年,高楼亭阁将不过是荒草古迹。如此,你还愿意跟着他?”
“梁将军觉得下官有的选吗?”容市隐道。
“那确实没有,但不过你放心。跟着我,我也不会令你做太过苛责之事。”梁孝先道。
“那梁将军,就不怕我假装向您投诚,然后再去告诉左相?”容市隐又道。
“你以为那陆坤不知道我在搜查他罪证?只是他知道,就算我现在知道他的罪行,也扳不倒他。”梁孝先不屑的叹口气,又道,“而且,你这娃娃若连这点儿利弊都拎不清。不如早些回家种田去,混什么官场。”
容市隐低头未再答话,却也知他话虽说得直白。但其中道理,却并无纰漏。
梁孝先收了摆在桌子上的折子,道:“好了,你就继续假装依附陆坤吧。过几日,我会寻机会往你府上安插几个人。此后,通过他们交流便可。”
说完,不待容市隐回答,一个闪身,便不见了踪迹。
容市隐看了看地上四分五裂的花瓶,正要唤人进来时,忽想起梁孝先起身时随手拾起把玩的瓷片。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多大人了,怎的还玩这种把戏。
……
“将军,对他交了底,您不怕您这些年的心血付之一炬吗?”封宁雄跟在梁孝先身旁担忧道。只那忧愁如何也与那张刚毅黑亮的脸不符。
“老夫在这沙场官场辗转了半辈子,要是连这点儿识人之明与胆量都没有,岂不是白混了。”梁孝先笑着答道,微微思索了一下,又道,“这孩子很聪明,与那老东西还是有几分相像的,只是却也被那老东西害的苦了些。”
封宁雄不解,梁孝先也不管他,自顾自说道:“那孩子功利心太重了。让他介入此事,其实除了扳倒陆坤。更多的还是想让他睁眼看看清,打磨打磨。”
“您说的老东西是哪位,和容学士有关系吗?”封宁雄憨憨的问道。
“那孩子父亲是我旧相识,这些年只是从老友跟前听说过他的事情。”梁孝先答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将军要如此帮助容学士。”
“要是只因为他父亲,我可能还不帮了。”梁孝先笑笑,正了神色,“我只是不忍看那么好一苗子入了歧途,他应当更有作为的。若真放任他胡来,假以时日,于这天下生灵将又是一场磨难。”
梁孝先抬头看了看天上明月,叹了口气道:“一个陆坤已经将这江山折腾的够呛,再来一个,苦的还是百姓啊。而且这朝中不论大小品阶,都各有党派。现在,唯有这容市隐,能为我添最后一把火了。而且陛下说得对,这一潭死水,也该有一个人搅一搅了。”
梁孝先虽是如此说辞,可他却也知,这棵苗子究竟会长成怎样,不是他所能决定的。
容市隐的执念太深。
……
酒楼雅阁。王宝因斜倚在二楼靠窗位置的雅阁里看着底下的戏台,怀里揽着位穿着清凉、眉眼含春的红衣女子。指间握着一杯酒,眼里是一派邪逆猥琐。
若不是面上的那张脸,洛青云无论如何也难以想象这人便是朝中以刚正不阿而闻名的王宝因。原来不过是装出来的,心下也生出些厌恶。却不敢显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