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86节</h1>
宁莞告辞,往殿门外去。
兴平帝见她离开,身子往后一仰,背抵着龙椅,捏着暴雨的折子似在思量。
宁莞尚未绕过熏香缭绕的三足炉,便听得身后威严的话声,“国师肯传道受业,朕又岂有不应之理,先时所言,朕准了。”
宁莞便又转回来,面色还是淡淡的,说道:“多谢圣上。”
“朕会叫人布告张贴,公之各处,只是……”兴平帝皱眉问道:“国师打算招多少人,于何处办学,是交由礼部,还是你自己拿主意?”
宁莞笑道:“既是办学,自不能只收个一两人来,全看资质了。”
“至于这主意还是我自己拿的好,也省得多添麻烦,只不过平日里也不可能全由我一人一天来教习占卜星象,旁的课程也需得夫子,诸多事宜怕也要礼部襄助。”
兴平帝点头,算是应下。
宁莞也满意了,又说了些话,才退出殿去,又到明衷皇帝那儿打了个报告。
她回到相辉殿时,郁兰莘还歪在椅子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翻着书,姿态懒散,神色倦怠,如一只停在梧桐枝头,垂着尾羽低着冠的孔雀。
宁莞叫了她一声,问道:“离碧溪书院不远的地方,是有一个叫正安书院的空处吧。”
郁兰莘回道:“是有,怎么了?”
“既空着,就定在那处了。”宁莞在纸上写了两笔,“你下午走一趟户部,跟他们说一声。”
郁兰莘立时坐正,“什么?你要做什么?”
宁莞简单将事情跟她说了,郁兰莘眼睛一亮,“这么说以后你就是这院长了?”
宁莞看向她,“难不成你是?”
郁兰莘哼了一声,站起身来,“我自然不是。”但这并不妨碍她出去神气。
宁莞不语,摇摇头,仔细琢磨着这日后规划。
有了事情做,她一整日也算充实,连带郁兰莘也兴致勃勃地说起正安书院各处的问题。
宁莞难得没有早退,过了点儿才放下笔,出宫回府去。
难得万事不愁,什么隐患都没了,她自是极为悠闲的。
去合淓斋买了些新的糕点,又到楼外楼包了新来大厨最拿手的荷叶烤鱼,还去保荣堂跟张大夫闲话了两句,一通下来,等到十四巷已经酉时过半,天际微暗。
她从马车上下来,就见自家府门前还停着一辆钿车,外头站着的侍女梳着小髻,茜色衣裳,宁莞隐约觉得有些印象,却也没认出来是哪个。
直到楚二夫人现身,她才恍然。
瞥过一眼,也不做理会,上了石阶往屋里去。
楚二夫人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她早上来吃了芸枝的闭门羹,下午将将申时就过来等着,没想到宁莞到现在才回来,叫她生生等了一个多时辰。
又被这样漠然轻视,心里愈发气恼,快步跟上去。
浮悦浮仲支手拦住她,她只得叫道:“阿莞……”
宁莞入了门槛,看她道:“楚二夫人,你叫我什么?”
楚二夫人嘴皮子哆嗦了一下,想到被推下水的儿子,绷了绷脸,扯出一抹笑来,“国师,是国师,方才叫岔了嘴。我特意来找你,也是为着有事,你看……能否让我进去说话?”
她来是为什么,楚郢今儿一早提过,宁莞自然知晓,似笑非笑道:“行啊,进来吧。”
楚二夫人一颗心稍稳了稳。
站在里面的芸枝瞪了她两眼,接过宁莞带回来的糕点和热腾腾的荷叶烤鱼到厨房去。
被个小丫头这样甩脸子,楚二夫人哪能不气,却也只能强笑着,憋屈地忍了。
两人进门后就在中堂落座,里头已经点起了灯,也算明亮,有下人上了解暑的茶来,宁莞喝了两口,楚二夫人便急不可耐地出了声。
“前几日侯府遭了贼人,于长庭也是无妄之灾,也不知中了什么奇毒,平白替楚郢受了罪过,如今大不好了,此番来还请你过去看看。”
宁莞浅抿过茶水,烛光落在她秀丽的眉眼上,朦朦胧胧的,更显三分温和,但说出口的话却是冷淡得近乎漠然,“与我何干,不去。”
楚二夫人一早就知不会顺利,但见她拒绝得这样干脆,心里还是有些落差,难免拔高了声音,话里掩不住指摘,“往日好歹有几分情谊在,何至于如此无情?!”
宁莞扬眉,不疾不徐的,“夫人可是说了,我若再踏进楚家大门一步,你可是要打断我的腿的,这如何受得住,哪里能随便去的。”
楚二夫人掐了掐手,压下气恼,说道:“你上回不也去了,还推了长庭落水,怎么地还嫌不够?”
宁莞偏头,佯装讶然道:“我上回去了吗?还推了他入水?有这回事儿吗?反正我是记不大清了。”
楚二夫人脸皮子一抖,“你!”
宁莞觑了她一眼,“夫人,求人就得有个求人的姿态,趾高气扬,不甘不愿地给谁看呢?”她抚过袖摆,冷声道:“怎么,是到现在地步了,都还看不清是个什么局势吗?”
楚二夫人恼道:“你到底想怎么样,说话干脆些!”
宁莞:“我刚刚才说了不去的,你这记性倒是愈发不好,楚长庭是死是活,与我也是无关紧要的。”
楚二夫人深吸一口气,“纵使当初与温氏成亲有负于你,便是我儿有过错,却也从未行什么恶毒事,又至于一死!”
“你说得对。”宁莞转头,“只那毒又不是我下的,也不是我要他的命,这天下大夫千千万,你再去找一个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