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这样的场面好是好,不过想想也就罢了,心肝贵为皇后,真要这样撒泼大闹,指定要被人说闲话。母后也不会开心。】
【其实她身世坎坷,受了那么多年苦,心中肯定十分不安,朕……朕也不该总是试探她的。】
原来,压下李瑜心内所有委屈与气恼的那份怜惜,竟然来自于此。
花宜姝心下不禁一软,“听玉。”
听见她呼唤,李瑜回神看她。
花宜姝眼角弯起,“你想不想听我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在青楼里的那些事吗?】
李瑜眉头一皱,【朕不想听。】他开口道:“过去的事就不必提了。”
【不是开心的事,提了你肯定不高兴。】
花宜姝一把将他扯过来,“不想听也不成,我就是要讲。”
李瑜从她这霸道的态度里感觉到亲昵与信任,薄唇微微一抿,于是不再抗拒,安分坐在榻上听她说。
花宜姝从她三四岁时开始讲起,太过幼小时的记忆并不清晰,但她并没有忘记自己是被人拐来的,她也不会将花楼里照顾她吃穿的那些人当做家人。不过其实也没有太多可讲的,青楼里培养烟花女,大多是一个路数,从小就要锻炼柔韧肢体,学习各种献媚勾引男人的手段,不听话就是打骂罚站饿肚子关黑屋……
“然而这并不是最难熬的,更叫人痛苦的,是那个地方没有尊严、没有希望、没有未来……跟我同一批被卖进来的,好几个小姑娘死于心病。人真是娇弱,身体饿了冷了要病,心里不开心也要病……”
“为了能好好活下去,为了能逃出那个地方,我曾经……”花宜姝顿了一顿,才继续说出口,“曾经在大老板面前摇尾乞怜,曾经在他面前巴结奉承,比宫里最谄媚的宦侍也不如。我还……还曾经勾引过年纪能当我爷爷的老头子,就为了让他能将我赎出去。”其实也是为了这老头年纪一大把死得早,必要时,她甚至想过不露痕迹地弄死他,她这样年轻鲜嫩的姑娘,毫无尊严地被当做货物贩卖、还要毫无尊严地被一个老头子蹂躏,她认为自己吃尽了苦头,她认为自己弄死他天经地义。
可是这样的话,在李瑜面前说出来,也许不够善良。花宜姝默默将后半段吞回去,轻声道:“这就是过去的我,听玉,我经历过的那些事情,你根本想不到,若是你听完厌弃了我,我也不会怨你。”才怪!
她直直盯着李瑜,却见李瑜眼睛一红,不等她反应,就将她紧紧抱入了怀里。
“你……你怎么不说?”
花宜姝轻轻道:“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我不会厌弃你的!绝不会!”李瑜搂住她,一遍又一遍在她背脊上轻轻拍抚,心疼得不知怎么做才好,只得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会对你好的,我会一直对你好的……”
“我知道。”花宜姝在他耳边道:“听玉要是一直像现在这样实话实说就好了,我就不用总偷着给你灌酒了。”
李瑜身子一僵,“什么?”
花宜姝咬了他耳朵一下,看着那块耳垂迅速红起来,才笑道:“陛下还装呢!你不知道你说的话有多伤人吗?什么叫我不要痴缠,什么雨露匀沾让我大度,这难道不伤人么?我要真信了怎么办?那我不是要伤心死了?”
要是听不见李瑜的心音,要是看不穿李瑜这口是心非的本性,那么她和李瑜不知会走到什么地步。也许她会因为摸不准李瑜的心思而选择装作温婉贤良的模样,也许她永远无法发现李瑜是个多么可贵的人。
李瑜:“……我以为你是懂我的。”似乎觉得这句话不太妥当,他又急急补了一句,“你从前不是说你能听见我的心音?”
花宜姝知道他只当这是玩笑话,并不是真的认为她有读心术,况且她要是着的承认了,李瑜不就越发将她当做了蛔虫?
当即哼了哼,“我可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能时时刻刻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她推开李瑜,又捧起李瑜的脸细看,见他面色窘迫,不禁亲了亲他高挺的鼻梁,“听玉,我跟你说实话,我真心爱你,我见不得任何人分走你,可是你也要跟我说心里话,你想要什么,你直接与我说,不必激我。”
李瑜听了这话,一下高兴,又一下羞窘,“对不起。”
“不必这样说。”花宜姝摇头,“我知道听玉小时候也过得不好,我知道听玉是希望有人在意你,可是你不说出来,别人怎么能知道呢?”而她也并不想要一直听他的心音,虽然可爱,但偶尔也实在吓人。
李瑜从小就得不到父母的关爱,他处在这样一个位置,也几乎没有人与他推心置腹,他渴望别人在意他关注他,不只要时时挂在嘴上说与他听,还要实际行动展现出来,如此才能叫他安心。
花宜姝:“我如今可告诉你了,你是我一个人的,不许你去找别的女子,多看一眼也不行,你看了我会吃味的。”她又强调了一遍,才道:“那么听玉你呢?”
李瑜几乎不敢抬眼去看她,“……我也、一样。”
花宜姝歪着脑袋露出耳朵,“一样什么?”
李瑜脱口而出,“一样爱你,不许你去看别人!”
花宜姝噗呲一笑,撞入他怀里搂着他咯咯直乐,也不知是否错觉,她听见他喊了几声“心肝”。
正是十五,花好月圆。
第219章
天气晴好,屋外柳色渐浓,水波不兴。
安墨正坐在窗前写日记,细细数,她穿越过来的时间其实才一年多,可是回想起家乡,却遥远得仿佛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她从前还在幻想回家之后要怎么跟父母解释消失的事情,幻想回去后仍然在原本的世界线,可是如今,她已经不奢望能够回家了。
其实留在这里也挺好,她已经足够幸运,衣食无忧受人尊重,还有了稳定交往的对象,要是父母知道她如今的遭遇,一定也会为她感到开心的,只是有时,安墨还是会感到孤独,大概是因为她偶尔提起炸鸡可乐时,身边人茫然不解的眼神吧!
她回忆了近来发生的事情,继续书写日记,也许是因为这个世界是书中世界的原因,大盛朝的官方书面文字竟然是简体字,而繁体字、小篆等更久远的文字,则只能在朝廷的藏书阁里才能见到。
在她过去学习到的知识里,封建时代字体笔画繁琐一是为了更清晰地表达字义、二是提高底层人识字的门槛,成为垄断知识的途径之一。(当然,应该还有别的原因,奈何安墨才疏学浅,她知道的只有这些了。)
但是这个世界吧,官方用的简体字,无疑给了更多人读书识字的机会,而比划减少,意味着用纸用墨也能更加节俭,多少降低了读书识字的成本,按道理说,世家权贵的垄断不至于有那么大的影响。
但是这个世界的权贵依然很有力量,安墨一开始以为这是个书中世界,不用讲道理讲逻辑,但是后来她和花宜姝一起经历过很多事情,证实了这个世界还是注重逻辑的,女主萧青、男主越不凡以及许许多多的配角,他们并不只是书里的纸片人,他们在这个世界都有来历出身,他们从前的经历都会对后来的行为举止产生影响。
比方原书中只一笔带过男主越不凡的孤儿身份,读者理所当然地以为越不凡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小乞丐,还是靠着女主萧青幼年时的接济才不至于饿死。后来查抄了蒋家,牵扯出了蒋家与刘家秘密勾连,才知道原来越不凡是刘氏后人,才知道他建立鬼楼的原始资本来自于和蒋家的暗度陈仓,而刘氏被满门抄斩,说他是个孤儿也没错,他的财富、他的学识与武功,他对朝廷的仇视都有了解释。
而女主萧青,看起来很飒很强,但其实从小不受关爱,才会被越不凡蒙骗,误以为越不凡对她的占有和控制是源自于爱。因为这种强制爱并最终he的设定在古早小说里屡见不鲜,所以读者安墨并不奇怪,直到穿到这个世界,走近了角色,才能明白。
回到前面,世家权贵不以读书垄断晋升渠道和权势,那是因为这个世界除了文字外,还有……武功,这是个武侠世界!
安墨叹了口气,如果只是平常普通的武艺,那么按照历史趋势,文官的职权会越来越重,文官的晋升渠道也会被权贵层层垄断;但是这个世界的武功是开了挂的,轻功能飞檐走壁、踩着树枝窜上天,内功能震碎大缸、一掌拍死大老虎。官方有一部汇聚已知天下武学的《武典》,朝廷每年都会开武举,其重视程度比文科科举厉害多了,毕竟是个人都明白暴力出政权,圣人孔夫子是个身高接近一米九、孔武有力肌肉发达的壮汉,胆敢在乱世中视土匪豪强于无物,在七国来去自如到处收徒弟,而世家子弟只要有天分都会被压着习武,连皇帝也非常勤劳,每天都留了时间练功,当然,昏聩无能的先帝是个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