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宜姝这声低喃击中了李瑜,他听出来最后这句话的真心,动容地抱紧了她。
然后他就听见花宜姝变了语气,“那么陛下能不能告诉妾身,你在仁寿宫盯着邓美人瞧,瞧出什么来了?”
李瑜:……
“陛下是不是又起了善心?想要怜惜怜惜邓美人?”花宜姝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竟然阴森起来,隐含威胁意味,“还是说山珍海味吃腻了,想换道清粥小菜尝尝?”
李瑜手指微微一抖。
【朕、朕只是看邓美人有些本事,想跟着她学学而已!】
【啊啊啊啊……可是这么说,心肝能信吗?】
李瑜纠结半晌,忽然眸光一闪。
【咿?她这是吃醋了?】
李瑜新奇不已,但是同时,他安分了两个月的自信心又膨胀了起来。
将怀里的花宜姝推开,天子手指一勾,抬起她精致的下巴,面色冷淡至极,“朕身为天子,自当雨露均沾,你是皇后,本应大度。”
【来吧!闹吧!让朕看看你的诚意!】
花宜姝当然非常有诚意,她微微一笑,分外贤良,“来人,将邓美人接过来,今晚就安排她侍寝。”
李瑜:!!!
作者有话要说:李瑜:你没有心!你丧尽天良卖夫求名!
花宜姝:不听不听,和尚念经。
邓美人:天降馅饼!!!
第218章
李瑜的直觉历来很准,早在花宜姝搂住他一番夸赞又甜言蜜语时,他就应该抽身离开了,偏偏被她一句话绊住了脚,以致于面临如今这般尴尬的境地。
花宜姝说要让邓美人来侍寝的那句话可没有丝毫收敛,因此门外等候传唤侍奉的宫人们一字不落都听了清楚,闻听娘娘要让邓美人来服侍陛下,他们都是一惊,心口砰砰直跳,担心娘娘和陛下又吵了起来,毕竟娘娘对陛下的在意众所周知,宫人们就不止一次听见过娘娘对陛下的独占宣言,此时忽然听见娘娘说出这样的话,便以为娘娘是在跟陛下赌气。
这可如何是好,娘娘说这话必定不是真心,他们依命去办了反而惹娘娘不快,可要是自作聪明拖着不去办……怕也离丢掉差事不远了。紫云眼珠子一转,心中便有了计较,她出声道:“娘娘,今日十五,按照规矩,每逢初五、十五、三十这三日陛下都须得留在栖梧殿。”这的的确确是自古定下来的规矩,纵使后宫美人如云,多少美人好几年都未必能见到皇帝一面,可是皇后身为皇帝的正妻,这点优待还是有的。紫云身为皇后身边女官,倒也有职责提醒皇后。
她又接着道:“况且邓美人这几日恐怕不便侍寝。”
秀女入选之后,每个人的来癸水的日子都会有女官登记好,紫云记得清楚,邓美人可不是今日,不过这有什么所谓?如今娘娘又不是真心要将陛下赶走,只是跟陛下赌气罢了,她只要递个台阶上去,让娘娘和陛下安稳地迈下来便可。
况且这种事压根不会有人去查,邓美人不过是一个得不到宠幸的低位妃嫔,没有娘娘授意,她何须费心去抬举她?
紫云说完便低了头,内室虽然没有关门,却以帘幔隔断内外,紫云也瞧不见里头是什么情形,她竖起耳朵,就听见娘娘道:“呀,那可真是不巧,是妾身思虑不周。不过一同入选的其他秀女倒也是楚楚可人,譬如那郭才人、朱御女……陛下若有中意的,妾身立刻让人过来伺……”
娘娘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就是碰的一声响,一股气劲隔空将内室的门合上,差点拍红了紫云的鼻子。
看着面前紧紧闭合的镂空雕花朱漆门扉,紫云愣了一愣,很快就扬眉笑了起来,并吩咐其他宫人退远些。
内室之中,被气劲扬起的帘幔才缓缓落下,柔软温润的青碧色在半空似水波般荡漾,余颤仍然不止。
刚刚花宜姝装模作样说到一半,李瑜忽然抬掌,用内劲将屋门甩上隔绝宫人的耳目。她瞧了一眼那帘幔,转头正对上李瑜凝视她的眼神,那目光要如何形容?真真是三分幽怨三分气恼,余下四分不清不明的怜惜,花宜姝鲜少见过李瑜露出这样复杂的眼神,叫她微微有些愕然。
她不按着他的心意来,她故意不哄着他,他心中明明是既委屈又恼怒的,可是此时此刻,比起责备她对他不够上心,占据他更多心神的,竟然还是对她的怜惜。
原以为还要跟他小吵一架或者是要冷淡几日的花宜姝始料未及,一时静在原地。她这时蓦地回想起去年他们还在荆州时的情景,当时两人已经有了些情谊,却并不是一直蜜里调油,偶尔花宜姝还会找些合理的由头跟李瑜闹矛盾吵上几次。
一是始终甜甜蜜蜜的感情没意思,她认识李瑜的时日虽然短,但她见识过的男人却很多,趁着他对你最新鲜的时候,找些小事吵一吵,绊一绊,不让他体验体验患得患失愁肠百结的苦楚,又怎么让他念念不忘辗转反侧?让他印象深刻,让他忧虑心痛,对李瑜这种高高在上的人而言,这样的经历足够让他终生铭记。
二是在精心设计的争吵又和好之中,两个人对彼此了解更深,容忍更深,求和时付出得也越多,而越是付出,越是沉沦,越是难舍……
只靠着肉体和柔情去俘获一个男人,是最蠢的手段。因为这样一来,在男人眼中,你就永远只是一个取悦他的工具,只有让他疼、让他付出、让他感同身受,他才意识到你有多重要,才会愿意在你身上付出代价。
其实这一套不光放在男人身上有用,在女人身上也是如此。老话说宁肯跟着乞丐娘,不要一个当官爹。大多数女人总会比男人更在意孩子,因为她们十月怀胎、含辛茹苦才生下孩子,若是又亲手喂养长大,那感情必定更深,终归付出了那么多,不到万不得已,不论如何也不舍得抛弃不管。男人则不同,他们不必怀胎,天生就对孩子没有感情,若是连喂养也不参与,那这个孩子,跟别人家的孩子又有什么分别?
所以这世上才会有为了另结新欢就狠心杀死孩子的父亲,终归对于男人来说,孩子反正不是自己肚子出来的,既然如此,他要看重哪个,那就得看是什么女人生出来的。
所以才有为了刘贵妃不要嫡妻嫡子的先帝,才有为了扶起烂泥儿子不惜把蒋携芳往火坑里推的蒋家主……
以前花宜姝这样逗弄李瑜,李瑜总要生气气恼,重则当场和她吵两句,轻则扭头就走冷落她几天,要么等着她去求和,要么假装忘了这事儿。可是这一次,却不一样了。
花宜姝想了想,心内恍然:是啊,都过了快一年了,李瑜也长大了啊!
李瑜要是知道花宜姝从前都当他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估计又要气上一阵,可惜他听不见花宜姝的心音。彼此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李瑜忽然道:“你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气话。”
花宜姝莞尔,“陛下,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气话而不是肺腑之言呢?”
李瑜瞪着她。
【就你这霸道性子,打量朕不知道么?朕要是真去了邓美人那里,你指定提着大刀就冲过去了!】
思及此,李瑜忽的一顿。
【咿?这个似乎可以一试?到时花宜姝真的会提着大刀去找朕么?】
【啊啊啊啊……想想竟然有点期待!朕完了!一定完了!】
两人相隔不过两步,花宜姝手上戴着李瑜亲手打磨雕刻又携带多日的檀木手串,借着这件灌注了李瑜心血的信物,自然将他的心音又听了个一清二楚,听着他还是蠢蠢欲动想要看到她争风吃醋大吵大闹的场面,花宜姝心内叹气,正要开口,然而李瑜的心音却还没停。
他幻想了一番花宜姝提刀争宠的场面,然后竟慢慢平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