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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宴会厅在主建筑一层的左侧,一段不算长的走廊尽头,是两扇挑高三米八的彩色玻璃门,隔绝着里面的纸醉金迷。
侍者有序守在两侧,随时准备着为宾客服务。
顾引楼步子很慢,从旋转阶梯走下来,并没有急着前往那个名利场,在走廊随意欣赏着壁挂山水画。
这不是他喜欢的场合,如果不是唐玉良的寿宴,他今天大抵不会出现在这。
“哥哥。”
人在几米之外,侍者已经很有眼力的把门敞开。
声音就在这时从身后传来,不远不近,伴着细微的回声,来自那个眉眼清冷的少年。
顾引楼微侧了侧头,余光瞥到楼上两个重叠的人影,顺势对上一双小狐狸眼。
莽撞,期待。
一改之前的凉薄,在对视中示弱。
顾引楼却只扫了一眼,随即别过头,走出了沈厌的视野。
他并不在乎那声“哥哥”意味着什么,唐弃是个什么德行,圈内人有目共睹。
毕竟唐家的花边新闻,比起娱乐明星,不遑多让。
至于那个养子……
似乎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顾总,人到得差不多了,董事长叫您去打招呼。”
助理从门内出来,径直小跑到顾引楼跟前,气喘吁吁地推了下金属镜框,催着他往宴厅走。
董事长是顾引楼的姑姑,准确的说应该是副董事长。
顾引楼这个总裁空有其名,郑意虽是总特助,但在大权在握的副董面前,卑微得还不如一个倒茶小妹。
他得到副董的指令,里里外外找了一圈,才总算是找到自己老板。
“嗯。”顾引楼整了整领带,步子迈大了些,临到门前又停了下来。
他回头看着空旷的走廊,手掌在唇边轻握,面无表情地搓了搓拇指,“去请唐弃过来。”
“……是。”
郑意有些意外,迟疑了片刻,往走廊另一边走去。
彩色玻璃门大敞,顾引楼背着对斑斓的灯光,郑意的身影渐渐模糊,在沉思里变成少年脸。
他是在片刻间改变主意的……
唐家的秘闻不少,关于这个养子的就有很多。
当年唐氏慈善基金会成立时,资助了几家福利院,还收养了一名自闭症儿童,那个孩子就是沈厌。
在纸媒盛行的时代,这件事被各大报纸杂志大肆报道,夸得唐家招牌都冒着佛光。
但就在两年前,圈子里传出些不一样的声音。
有人说沈厌本来就是唐家人,不过是唐玉良和儿媳妇生的,绕个大圈子,儿子变孙子养在跟前,只是为堵住别人的嘴。
还有说,养子病是装出来的,毛没长齐就勾引二哥,还勒索敲诈。
无风不起浪,圈子就这么大,能在里面传出动静的,不会没有缘由。
顾引楼人在国外,但这些消息总会有人告诉他,并不是他对这些桃色新闻多感兴趣,而是他一直都在调查唐家。
直觉告诉他,父母的车祸根本不是一场意外。
当初临海的一块地皮挂牌拍卖,竞标的不止唐顾两家,参与其中的还有地方政府。
唐家胜券在握,拍卖当天顾引楼的父母亲自出马,打算一锤定音。
也正是这一天,顾引楼美好的生活就此定格。
负责人在前往的途中遭遇意外,没有顾家参与的拍卖会上,唐氏地产顺利拿下了土地使用权。
如果仅此而已,顾引楼的猜测可能只是臆想。
但在此后一年半时间里,那块土地上的物流港就兴建了一大半,甚至还有一座不小的产业园区。就在这个时候,唐氏地产的地区分公司出现的财务坏账,资金断链,周转不灵,不得不把土地卖出变现。
而最终,这块土地被低价转让给了地方政府。
如今参与买卖的人已经高升,正是燕城财政办公室主任,顾引楼很难不多想。
当初是不是有人以权谋私,串通地产商做政绩。是不是有人拿土地买卖当挡箭牌,给官员行贿送钱。是不是有人为了铲除绊脚石,用意外车祸粉饰草菅人命的事实。
他有无数的恶意揣测,但却被祖父送出了国门。
除了几张旧照片和日记,顾引楼没有得到任何遗产,所剩全都,都由祖父母和姑妈暂管。
时间一久,交接手续一拖再拖。
到现在为止,他都是一个空有其名的总裁。
这次回国,就是要把所有事都解决清楚,一是顾氏的股权分配,二是把当年的事查清。
沈厌是个不错的突破口。
不管是唐玉良和儿媳妇生的孽种,还是诡计多端的白眼狼,亦或是被唐弃强取豪夺的无辜养子,都可以好好利用。
顾引楼收回目光,转身没入宾客中。
……
求救无果的沈厌陷入绝望,唐弃捂住
', ' ')('他的口鼻,呼吸顿时变得困难起来。
管家和保姆都在应付寿宴,整个二层走廊根本没有其他人,可即便有人在,谁又会帮他?
全家上下都知道,唐弃性格乖戾,动不动就会发脾气。
就算有人看到,也不会多管闲事。
“唔……唔……”
沈厌吃力的挣扎,发出呜咽声,空气越来越稀薄,大脑因缺氧混沌不堪。
他快要死了,在这个走廊被唐弃捂死。
他们的体力悬殊,沈厌的反抗不过是螳臂当车,生理泪水不受控地从眼角冒出来。
抓痕出现在唐弃手背,血珠渗成红色的线,刺痛让他变得愤怒。他拿着高脚杯,整条胳膊勒上沈厌的脖颈。
“想求救?啊?!看看有人救你吗!”
魔鬼的低语没在耳边停留,下一刻沈厌就被丢了出去。
“啊!”
他吃疼地叫出声,整个后背狠狠摔在方柱的棱角上,骨头似乎都被撞断了。
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五官因剧痛扭曲皱紧。
沈厌靠着柱子,像只易碎的骨瓷花瓶,脆弱的不堪一击。
所有人都以为他有自闭症,但实际上只是年幼时内向不爱说话,唐家便捏造事实,以此做为噱头,博一个慈善家的美名。
可真正进入这个家后,沈厌才真的病了。
不知从何时起,唐弃开始以折磨他为乐,像幽灵一样,成了他躲都躲不开的梦魇。
沈厌颤抖着,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倔强的挑衅唐弃,他要让这条野狗发疯。
“……杀了我啊,二哥。你,你敢杀了我吗?”
他恨唐弃,恨整个唐家,以及楼下那些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这种富贵圈里哪有什么好人,即便顾引楼这样备受称赞的人,最终也是选择袖手旁观。
沈厌忽然就看透了。
这一年太难熬了,不如干脆点,大伙一起毁灭。
他没有发出声音,张着嘴唇对唐弃比划出一个口型,毫不掩饰地暴露着憎恨。
“傻逼。”
读懂的那一刻,唐弃眼白都暴起了血丝,没有一点怜悯和愧疚,抬脚就朝沈厌脆弱的腹部踹了过去。
他们离的太近了,沈厌根本躲不开,也并不打算躲。
这一脚要是能把他踢死,就解脱了。
如果踢成个重伤,那就当是给唐玉良的大寿添点堵吧。总之,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五的法子,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沈厌半垂着眼皮,极尽嘲讽的注视,等待着结果……
然而,这致命的一脚,再抬起瞬间戛然而止。
“唐少!”
突如其来的声音从唐弃背后传来,他恼火地胡乱抓了把碎发,转过头对上一张陌生的面孔。
“你哪位?”
今天宾客比往年多,有些人是他不认识的,一时间不敢轻易得罪,只是上下打量着瘦高的男人。
郑意保持着距离,微笑颔首。
顾引楼回国不久,深入简出,作为他的助理,没几个人认识郑意。
“我是顾总的助理,顾总有些急事,请您往宴会厅商议。”
他登上楼梯时,唐弃正在施暴,难怪顾引楼一向瞧不上这种浪荡公子哥。
听闻眼前是顾引楼的人,唐弃顶了顶腮,饶有兴味地轻笑一声,把空酒杯递给他,理了理领子兀自走去。
郑意跟上脚步,末了回头看了眼沈厌,投去同情的目光。
他知道,顾引楼不是乐善好施的菩萨。
这些年一直在查唐家,今天救下这个小养子,不过就是举手之劳,可后面的事恐怕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所有人都离开了,过道上只剩下少年孤零零的身影。
沈厌终于撑不住跌在地上,他闭上眼,脊背疼痛剧烈,无时无刻提醒着他还活着。
顾引楼没有让他失望,那个戴眼镜的瘦高男人是他来的。
沈厌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嘴角又扬起来了,他还有希望,顾引楼应该就是他的希望。
……
宴厅里的音乐已经停了,寿宴开始了一段时间。
主桌上的寿星喜上眉梢,眼里闪着精光,看上去十分硬朗。唐玉良今天特地把头发染黑,穿着一身薄荷色高定休闲装,颇为时尚,看上去也就不到六十岁的样子。
儿孙辈一个个去敬酒,唐弃也跟着走了个流程,随后穿过人群,寻找顾引楼的身影。
宴厅很大,通往户外草坪的阳台门彻底打开,廊下铁艺茶几边有人在攀谈。
“楼哥。”
顾引楼身后传来带笑的声音,旁边的宾客很有眼色,见上前的是唐弃,寒暄两句便识相的离开了。
唐弃拉开椅子坐下,抻长脖子,把头凑了过去,玩味的看着顾引楼。
“楼哥,刚回来,就想当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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