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楚彦?
太子若是死于非命,他的确是最获益的。可是,若是想要取太子的性命,又怎会选了平南王这个太子死忠做替罪羊?而且......太医说这箭上没有淬毒。不能保证击中要害,只有再在箭矢上淬毒,才是万无一失的啊。嗯.....他们的目标并不是太子。晋王再图谋不轨,也还没蠢到谋刺储君的份上。
怀瑜这个小兔崽子,果然是一肚子坏水。故意把楚更扔出来扰乱视线,还替自己在给靖北候的说法上做了一个顺手人情。
永泰帝的目光如同鞭子一样抽到陈怀瑜脸上,他竟然还敢与他对视!这孩子同他老子一样,从小姑父叫多了,怕是忘了姑父是皇帝了。
若是晋王针对萧穆祖,倒是说得通。
从近几次他处置与太子有关的事情,辅国公府应该多多少少感觉到了他态度的转变。萧穆祖若有不测,或许会使得北境情势更加紧张,那样只会让皇帝更加依赖辅国公府,晋王在朝中的重要性也会更加凸显。而且栽赃嫁祸,顺势打压了平南王府,也就是打压了太子。这......倒像是安耀扬的手段!
还有一个人,也脱不了嫌疑。是太子?
这小狼崽子心可是大得很那,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他也未必干不出。跟他舅舅镇国公学的那套示弱卖惨以弱胜强的,尤其还有陈怀瑜做帮手,狼崽子和小狐狸凑到一起,不知能鼓捣出多大的篓子来,从不叫人省心。大相国寺十年冰冻,这人心哪,可不是一盘棋、一次推心置腹就暖得回来的。
这时候非得把这火引到谢铭宇身上,太子......这是想要逼着他,让他命太子主理此案了!
理清了思路,永泰帝反倒想要看看到底唱的是哪一出:“怀瑜的意思,此次中箭的人,本该是太子?”这话虽然并未点破,但已是意有所指。
陈怀瑜一向懂得察言观色,是个精明的,方才已经被永泰帝瞪得心虚了,一听此话,便知道自己的小聪明没有瞒过永泰帝的火眼金睛。果然,姑父是个老油条了......他摸了摸鼻子:“嗯......姑父,我也只是猜测......”。这就算是退一步的解释了。
永泰帝了然一笑,至少如今在打压镇国公府一事上,太子与皇帝的目标是一致的。皇帝也乐意给太子做个顺水人情:“好。此事既然与太子有关,朕就命太子主理此事吧。限你三日,在秋迩返京之前,查清实情。”
“儿臣,遵旨!”楚更不敢流露出半分情绪。
晋王又怎会安心此事全部交由太子处理,这个时候,他必须横插一竿子:“父皇,太子身边就只怀瑜和竹青得用,三日之期,怕是紧了些。不如让儿臣在旁协助,有事也可分分劳?”
“明日重阳,你娘还说要一起登高簪菊呢。太子要查案,昭阳又要照顾驸马,晋王忍心让朕和你娘自己去登高么?”
晋王只好作罢:“儿臣,遵旨。”
众人从中军大帐中退了出来。陈怀瑜道:“还有些细节,想要跟平南王确认的。王爷可否赏脸,到太子殿下营帐中一叙?”
林明朗之前与楚更闹掰,还在昭阳阁外大打出手,没想到这次还是楚更出面才暂时替他解了围。此时走在一起,便有些不好意思,看了一眼楚更,不置可否。
楚更乜斜着眼睛看他:“平南王莫以为这京师是在你们云南,你想打架斗狠便可肆意妄为。还好这回萧慕祖并无大碍,否则,我也定要替昭阳,好好教训你!”
“呃......,不敢了,不敢了。今次若不是殿下,小王的确是百口莫辩。多谢了!”
因秦婉婉还在昭阳公主处,几个大男人便径直入了大帐,竹青便找了一副围场的地形图来:“殿下,其实......我们并未在什么草叶上寻到牲畜的血迹。”
林明朗大呼小叫:“什、什么?!”那么刚才......陈怀瑜是在欺君?
陈怀瑜此时倒是理直气壮:“我若不那么说,又如何能帮平南王鸣冤,又如何能将禁军也拉进局里来?何止是没有血迹,那身上有箭矢的麋鹿,也是我杜撰出来的!”
密林之中,林明朗只知道自己是追赶这一只麋鹿,可是他那一箭出去的时候,他连对面有人都看不见,即便打中了什么猎物,又怎能那么笃定,就是他所追赶的那只鹿?
陈怀瑜故意在楚彦面前那么说,其实是做好了一个口袋,等着嫌疑人往里头钻呢。如果楚彦真的知情,此时,恐怕也已经在着人,偷偷寻找那只莫须有的受伤麋鹿了。
楚更倒是毫不意外,只是眉间越发皱成了一个川字。方才,陈怀瑜在父皇面前表现得志满意得、收获满满的样子,他就知道他定然是在掩饰什么。他们之间太熟悉了,两人之间的默契可谓心有灵犀。
楚更沉思道:“嗯......,就是太干净了。干净得,不像是围猎场。”
楚彦也不是傻子,他本就是以有心算无心,要将事发现场打扫干净这种细节,定然是不可能遗漏的。现场太干净,以至于一向缜密的谢铭宇,都未勘察出什么异样。
若是直接去寻找刺客入手的话,恐怕无异于大海捞针。更何况,晋王他们既然能将打扫干净,那对于直接参与嫁祸的那些刺客必然也会先下手为强,此时再去找的,可能已经是几个死人了。
楚更对着这围场的地形图,大略看了看林明朗这一路行猎所经过的路线:“你故意将谢铭宇拉进来,是不是想要从箭矢的数量之上入手试试?”
数中有术,术中有数。阴阳燮理,机在其中。
神箭营给每个人配备的有标记的弓箭,是有定数的。林明朗还未来得及取用,所余在神箭营的备用数量也是有定数的。一只箭囊,所盛的箭数量固定是三十支。狩猎开始不久,林明朗这一路发出去的箭,不会超过一百枝。
现在需要做的,第一步便是先去禁军中,查一查备用的箭有没有遗失,若有,那取箭之人便是破案的线索。若是没有......那就证明在神箭营的备箭之外,贼人使用了格外的箭!
那样的话,只需以寻鹿之名作为掩护,将林明朗这一路上发出去的箭一枝一枝的找回来!如果最后寻得的数量与所余的数量之和,恰好是发给林明朗的箭之总数,那么便可以证明,萧穆祖手臂上的那一枝,在原本配给林明朗的数量之外。
至于为何会多出一支箭?那个时候,谢铭宇自然会从禁军之中彻查,从铸箭、保管、分发各个环节,助他们找到那个助纣为虐的帮凶!只要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后面的线索,自然也就手到擒来了。
至于中箭的麋鹿一说......的确是迷惑敌人,引得他们上当的一步好棋!
陈怀瑜点点头,心里对着林明朗幸灾乐祸:叫你之前敢跟太子干架,叫你之前敢去逛花眠楼,叫你之前还敢跟萧慕祖约仗!这回叫你对着这地图苦苦回忆,冥思苦想。
他对着林明朗坏笑道:“来吧,平南王爷。您就对着这地图好好想一想,您这一路骑马打猎的路线,还有在每处,都朝哪些方向,放出去了几支箭吧!这箭少了一枝,您的冤屈可是都洗刷不了的!”
声东击西还不够!楚更猜想,禁军之中必然也有晋王的暗桩,若是能趁机揪出来,他和谢铭宇也算互不相欠了。
于是,他便又在这计策中暗藏了一招关门捉贼:“竹青,你去跟谢大统领借一些禁军,一会儿大张旗鼓、漫山遍野去寻鹿。怀瑜,你再带一些东宫心腹的府兵,掺杂在禁军之中,暗中将明朗的箭都找回来”。
“是。”两人答道。
“那我?”林明朗也大致知道了太子意欲何为,这计策一环扣一环的,成败关键还都是在自己身上啊。只是方才打猎的时候他兴致正高,一箭一箭地放出去,哪儿会想到这会儿还需要回想那路线、方向、数量......这,可是有些强人所难呐。
楚更三人皆是一副好整以暇的表情,不约而同的看着他。于是,就见林明朗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抱着那地图回自己营帐里好好回忆、冥思苦想去了......
☆、萸囊
昭阳公主帐中。
皇后派了传旨的宫女刚刚离开,秦婉婉便开口安慰昭阳公主道:“我说什么来着,小侯爷虽免不得受些苦楚,不幸之中的万幸是性命无虞。陛下既让太子殿下主理此案,我相信殿下也定然会还平南王一个清白的。公主也不必过于忧心。”
陈蕾瑜也赶紧附和着开解昭阳公主道:“是了是了,小侯爷这遭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不然他又岂能得公主亲自照料?公主大可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