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公主放下做了一半的茱萸囊:“无论是他们哪一个,我都不希望有事。”
自从听说前头出了事,她就一直心绪不宁。虽然昭阳公主早就没有了参加重阳登高会的心情,但是贸然不去,让别人说成是因为驸马受伤一事影响了心情,毕竟有失闺阁女子的矜持。因此,她原打算一边跟她们聊会天,一边做着茱萸囊,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是既然父皇有旨,命她亲自照料萧穆祖,她便刚好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可以不用参加明日的重阳登高会了,这茱萸囊,便也可以不必做了。
“公主和蕾蕾都不参加明日的登高大会了吗?”婉婉问道。
秦婉婉的绣工实在是不怎么样,若要她简单缝缝补补尚可,若要她如同大家闺秀一般绣点什么东西,却是强人所难了。她原本还打算让昭阳公主她们帮帮忙,至少明日的评比可以不必太丢人,如今看来也没指靠了。
陈蕾瑜知道秦婉婉的心思,笑道:“我自然是要陪公主的,婉婉若是为难,我今晚上先替你做好茱萸囊,如何?”
“哎......你们若是不去,我再去也是没什么意思了。若是能找个借口不去,就好了。”秦婉婉本来是个无关紧要的人,重阳登高去不去都无可无不可。偏安伊紧盯着她不放,才刚叫贴身丫鬟如云过来传了话,说是皇后娘娘明日还等着看她的绣工呢。这让秦婉婉想开溜都没了机会。
“启禀殿下,淑妃娘娘身边的小青来了,说是替娘娘给秦姑娘带话。”莺儿进来禀告。
陈蕾瑜笑道:“今儿这是怎么了,你这里还真是热闹。方才安伊身边的如云来过,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来过,现如今,淑妃娘娘竟然也派了人来。”
昭阳镇定自若,对莺儿吩咐:“请进来吧。”
“见过公主殿下,见过二位小姐。”小青福了福身子:“殿下,我家主子因昨儿个染了风寒,今日竟是有些起不来身了,又听说小侯爷受了伤,特命我过来替她探望公主。主子说,请公主不必过于心焦,相信陛下定然会给小侯爷一个交代的。”
瞧着这小青也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丫头,难为她能将话传得这么清楚,昭阳笑道:“多谢淑妃娘娘关心,娘娘身子不适,可曾请太医看过了?”
小青不卑不亢地答道:“回公主的话,太医怕是要晚些时候才到。因为主子身子不适,特意向皇后娘娘告了假,明日便不去参加重阳登高了。娘娘遣了奴婢过来,也是让问问秦姑娘明日是否得空?娘娘说,秦姑娘来自民间,应该知道许多民间趣事,她一个人也实在闷得慌,若是明日秦姑娘得空,娘娘还想请秦姑娘过去一叙呢。”
淑妃前两日的确就已经盛情相邀了,婉婉因与她素无交集,只当她是客气客气,因此便也只是随口答应了一句。没想到今日,淑妃娘娘竟然又派丫鬟来请?!
这正中了秦婉婉下怀,刚好她也正想着,要找个什么理由能把明日的登高大会推掉呢。谁不知道淑妃娘娘如今是陛下恩宠之人,刚好借着这个由头,安伊和皇后娘娘也不能说什么。
秦婉婉很愉快地答应道:“淑妃娘娘相请,我自然是有时间的。劳烦你回禀娘娘,明日我不去参加登高了,过去陪淑妃娘娘聊聊天。”
“奴婢遵命。告辞了。”小青行礼退了下去。
陈蕾瑜看秦婉婉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忙不迭地应承下来,忍俊不禁:“嗯,这下好了,婉婉也大可不必担心明日的登高会了。”
秦婉婉也不好意思的笑了:“是啊......不过,这茱萸囊还得请蕾蕾替我做个精致些的。”虽然不登高了,可是茱萸还是要配的,送给太子殿下的,自然还是要精致些好。
“这个忙我可是帮不了的。”陈蕾瑜本还想着帮婉婉做一个应付登高会,既然都不去参加登高会了,那茱萸囊必定是为楚更做的:“太子殿下可不会稀罕我的的茱萸囊。做的好与不好,自然是要秦姑娘亲手做的,才是不可替代的咯。”
秦婉婉低头,娇羞一笑。
昏暗的夜色里。
一人身形肥胖,压低了帽檐,低声问道:“今日,你可有记清楚那丫头的长相?”
“肖二爷,小的看清楚了,今日那女孩来市集闲逛,见我和她是同乡,买了好些东西,还跟小的攀谈了许多呢。那样子虽说不上是绝色,倒也是人间尤物。”答话的人正是今日秦婉婉在市集上遇到的卖货郎,现在他早已卸下了白天一派和善的伪装,目光中透着令人畏惧的好色凶残,一幅亡命之徒的样子。
“若不是因为她,小姐如今早就是太子妃了。明日兄弟且放心大胆的干,你一家老小的后半辈子,国公爷都会照顾妥当的。”这位被称作肖二爷的人,原是安斯业手下的得力干将,安斯业既然伏法,他便顶替了安斯业的位置,成了辅国公府的黑手套。
这卖货郎一幅视死如归的样子:“小的这条命是肖二爷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更何况,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这低贱之人,临死了也享受一回太子爷的待遇,值了!”
肖二爷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明日,你就在这里等候,时机成熟了,会有人带你进去。”见那边有人过来,肖二爷示意他退下,那卖货郎便快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远远的从轮廓看,来人似乎是身着禁军服饰的官兵。待到走近了,肖二爷方才看出这是禁军的副统领:魏力勤。
肖二爷含笑拱手:“魏副统领,今日辛苦!”
魏力勤早就暗中投靠了晋王。今日若不是他在暗中相助,那些刺客的痕迹也不能被抹得干干净净。
肖二爷虽然只是一个白身,好歹是辅国公身边的人,因此魏力勤对他便也十分客气逢迎:“百密一疏,我竟没想到东宫的人会再去勘察一遍,也的确不曾见到附近有其他的血迹,因此让他们抓住了漏洞。如有机会,还请肖二爷到国公爷和晋王殿下面前,替我解释解释。”
“那是自然。”肖二爷虽然知道自己其实只是狐假虎威,但是,对于堂堂禁军副统领的恭维还是十分受用:“魏副统领的心意,晋王和国公爷都知晓。若是这次机会能将那位拉下马,国公爷一定会在皇上面前力荐魏副统领,担任禁军统帅。”
魏力勤比谢铭宇年长些,若论起在禁军中的资历也更老些,可是时运不济,这几年却只能屈居在谢铭宇之下,心里早就不服:“那,魏某就先谢过了。”
魏力勤又想起之前,朝臣们对于太子处理朝政的诸多评价,尤其是后来对安斯业的严刑拷打,难免心有余悸:“只是,太子的狠绝,肖二爷是见识过的......”。他虽未点破,但是顺着他的思路,肖二爷也不由得想起了当初安斯业所受到的酷刑折磨,眼中闪过一丝惊惧。
魏力勤面带忧色,继续说道:“皇上亲命太子主理此案,怕是不太好蒙混过关。方才,太子身边的竹青刚刚带了东宫的府兵,将神箭营里的箭矢都封存了起来,如今箭库的守卫也都换成了东宫的亲卫。这围场虽大,三天时间要找到那只受伤的麋鹿,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这也正是国公爷命我来,请魏副统领前来一见的原因。”肖二爷沉吟点头:“不瞒魏副统领,若是东宫想要查刺客的话......那几个刺客,肖某已经处理干净了,只有死人,才能永远收住秘密。如今就是这寻鹿之事有些棘手,还请魏副统领找些信得过的兄弟,帮帮忙。”
围场之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要在三天时间找到受伤的麋鹿,单凭东宫的府兵,肯定是不够的。而此次秋迩,又只有禁军随驾护卫,一时之间,要征调其他的兵营肯定来不及,太子他们唯一的权宜之计,便是抽调禁军协助寻找。只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那麋鹿身上的箭矢销毁,太子他们,便没法名正言顺替平南王洗刷罪责。
“那是自然。请晋王殿下和国公爷放心。”魏力勤拍着胸脯保证。混迹禁军这么多年,身为禁军副统领,在军中信得过的心腹兄弟,他还是有一帮子的。
“如此,甚好。肖某不便久留,告辞了!”片刻的功夫,肖二爷就已经将两件大事都安排妥当,其能力手腕比起当年的铁腕安四爷来,的确也不遑多让。
☆、重阳
金风飘菊蕊,玉露泫萸枝。
翌日,小金山顶的摘星台上,安皇后早已命人备妥了瓜果点心、美酒佳肴,自己也早早便先到这摘星台上等候。远远可瞧见永泰帝携了一众人等且行且驻,已经行到了半山腰,永泰帝和晋王行在前面,后面随侍的人们或三五成群,或有说有笑,秋高气爽,大家拾级而上,倒也十分惬意自在。
贴身伺候的荣嬷嬷拿了一件薄披风来替她披上,关心地说道:“山顶风大,娘娘也得当心身子。国公爷那边递了话来,万事都已经安排妥当了,还请娘娘宽心。”
安皇后拢了拢头发,又扶着荣嬷嬷的手站了起来:“荣嬷嬷,你看看,远远的那个穿着红衣裳的女孩子,可是安伊?”
荣嬷嬷的眼角已经有了几道深深的皱纹,她知道皇后与安伊感情要好,自然拣好听的话来说:“是啊,安小姐性子开朗,从小就看穿颜色鲜艳的衣裳。今日这一团红火,便是远远地都能瞧得见,在人群之中格外醒目呢。”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安伊打扮得这么出挑其实有些喧宾夺主、不合时宜。
“嗯......若论亲疏,本宫看着安伊从小长大的,待她自然更亲近些。不过现如今大了看,媚儿虽比她小些,性子反而更沉稳些。”
自从那个秦婉婉出现在太子身边,安伊的眼睛就一直盯在她身上,所费的心思也无非是闺阁女子争风吃醋的那一套。为了让秦婉婉当众出丑,还专门央求她,在重阳节设置了这么一个比试绣工的节目。反倒是秦媚儿......是个心眼活泛、又能见识通透的女孩。
“媚儿小姐好歹也是娘娘的姨侄女儿,自然也是不差的。”荣嬷嬷恭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