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儿被他突然的激动吓住,却也没怎么犹豫的便应了声。
他向来听他的大哥哥的话的,他知道,他的哥哥从不会害他。
沉默许久,润玉颤抖着抱住鲤儿,轻声道:“哥哥也不知道,此番是救了你,还是害了你。”
鲤儿十分懵懂的看着润玉,沉默。
他看得出润玉在伤心,却并不懂他为何要伤心。
过了一会儿,润玉平复了些许,开口叮嘱他道:“以后要记得勤加修炼,万万不可荒废了。”
鲤儿乖乖点头,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起这些。
润玉又沉默了一会儿,神色突然有些变了,他拍了拍鲤儿的脸,看了看窗外的月光,道:“你属水系,凉露于你有益,现在就去吧,好么?”
有些场面,不该叫孩子看见。
鲤儿点点头,久久的看了他一眼,乖乖的走出了门。
润玉看了一眼窗外,熄了灯。
黑暗,无边的黑暗。
他跌进那黑暗中去,抖若筛糠。
是他高估自己了,他终究受不住。
说来话长。从前斩荒病急乱投医,在六界到处搜寻些续命的法子时,他曾无意间见到过一个法子。
但凡有用的法子,大多都是简单粗暴的,这个也不例外。
既缺魂魄,便拿魂魄来补。
这个法子其实大多数时候是用不得的,原因也很简单,拿来填补的魂魄多了,便容易反客为主。即便不反客为主,那个拼尽全力要救的人,也不会再纯粹是那个人了。
斩荒当时着实有些动心,却终究没敢这么做。
他不怕伤天害理遭人诟病,报应都在他的身上,他不在乎,他唯独怕伤了润玉。
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润玉动心了。而与斩荒不同的是,润玉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顾虑。
鲤儿伤的不重,若不是他年纪太小,是可以自己温养着慢慢养起来的,虽说不能完全的好起来,却也绝对不会很坏。
可他年纪太小了,修为不高,悟性也不是很好,长久的带着伤,对身体损伤很大。如今鲤儿已是日日昏睡不醒,若这一关都过不去,还谈什么以后呢?
补上那么一点点的缺口,不碍事的吧?他想。
他实在找不到什么靠谱的法子了,伤天害理的事他做不出,可伤他自己的事,他做的可是顺手得很。
他明白自己总还有点用的。
他身边找上门来的的麻烦总是不停,他便明白,自己还是有点用的。
他近日其实已散了那么一点点的魂了,他有的时候痛着痛着,突然便不痛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奇妙又特殊的感觉,仿佛他的灵魂突然缺失了一块。每当那时,他往往都要怔愣一瞬,接着很是悲伤一会儿。
那意味着他快要离开了。
虽说只有一点点,可既然已开了这个头,终结便也就不远了。
有点浪费。他想。他的魂魄还是很好的,六界之中,哪个修行之人若能得了他的魂魄,都该是很开心的,白白的消散了,真是有些浪费。
他向来不是个很奢侈的人。
他又向来是一个果决且坚定的人,他下定了决心,便很认真的计划了一番,打算从智魄里拿出来一点点,给鲤儿贴补上去。
只愿这孩子得了他的魂魄,可不要像他一样多思多虑、多灾多难才好。
计划好了,他便做了,没有什么犹豫。
只是他没料到,魂魄渐渐消散与把魂魄生生从主体中剥离还是很不一样的,这种痛苦,实在是很难忍受。
太痛了。
那痛楚来得突然,后劲又很绵长,他昏了许久,再醒过来,仍然是受不住。
他跪坐着瘫倒在榻上,浑身再没有一点动弹的力气。他轻咳几声,便抖的如同那秋风中的枯苇,那一向挺直着的脊背也如同那枯苇一般,无力的弯折了下去。
如果他还记得从前的事,他一定会觉得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都很是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