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了身,尽量的快步走到斩荒身边,拉住他的胳膊:“你没有错。”
他看着斩荒脸上那自责神情,有些慌乱的摇头,央道:“你不是还总说我呢么?这是从前的事了,你不要胡思乱想!”
斩荒有什么要自责的呢?他想。他明明什么都做得很好了,他已经做的不能再好了。
琉璃净火是他们相遇前的事了,事情是他自己发现的,他娘身故的事也是他自己想起来的,他此刻所忍受着的所有痛苦,没有半分是因为斩荒。
是他自己的命不好罢了。
斩荒微微摇了摇头,道:“我没能照顾好你。”
祸虽不在他,他却感同身受。
他没能照顾好他,才会让他把千般的委屈都自己憋在心里,才会让他今日独自面对这些人那么久。
这样大的事情,他却刚刚知晓。
他怎么能刚刚知晓?
他这样一想,心中便涌现出无尽的懊悔来。
他恣意行事了那么多年,从不曾觉得自己对不起任何一个人。
如今润玉成了第一个。
他刚刚正在万妖堂同各个长老将领们议着事,却突然听闻天界发了道广谕六界的诏书,还没来得及开口嘲讽,那诏书里的内容便骤然入了他的耳。
那一堆乱七八糟的句子就那么乱哄哄装进了他脑海里,他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仿佛突然傻了一般,怎么也没有反应过来那几句话的意思。
在场的其他人看了他那样子,都吓得没了言语,静默立在一旁。
逆云临走时留下报信的人小心翼翼的把逆云的话转述一遍,斩荒听了,越发出了神。
他便那样呆愣着,任由脑海中的记忆一幕幕浮现,把他的所有神思都晃成了一团乱麻。
他似是恍然大悟,又似是一头雾水。
这些天来润玉曾表现出的一些曾令他多多少少感到疑问的地方似乎都有了解释,他的疑问似是已被完全消除,又似乎变得更多。
润玉是如何知道的呢?
他又是如何接受的呢?
他白纸一样的来到他身边,骤然知道了这样的一件事情,他该有多么慌乱、多么惶恐?
这一切的一切,明明都该是有迹可循的。
可润玉明明就在他身边,他怎么竟没有察觉到呢?
在他伤心难过的时候,在他苦苦隐瞒的时候,在他也许是忍着五内俱焚的痛苦偎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怎么竟没有察觉到呢?
他想着想着,眼中的雾气便凝成了雨,细密的落了一片。
男儿有泪不轻弹。
已至伤心处。
千万年间,他再找不出比此刻还要伤心的时候。
终究隐忍,他的泪在落下的那一瞬便已止住。
他突然感觉到有些疲惫,他似乎连安慰自己的精力也没有了。
六界之中他的火灵使得数一数二,他自然明白琉璃净火意味着什么。
可他实在不愿相信。
他便那样胡乱思索着,一位长老终是看不下去了,问他是不是先把公子接回来。
他这才如梦初醒,想起来要去找润玉,想起来此事的前因后果。
他方才只想着润玉一个,心里便全是懊悔悲伤,如今清醒过来,那些无边的愤怒才仿佛终于寻着了空子,决堤一般的都涌进了他的心里。
悲怒交加,都被他强压下去。
他怕润玉担心。
即便是他已经知道了润玉这些天一定做了许多大事,即便是他已经知道了润玉已经一个人扛过了许多痛苦折磨,即便他已经认清了润玉是个坚韧隐忍的人,他仍然小心翼翼待他,一举一动,生怕把他碰碎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