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非先前一直猜不到这人的身份来历,对应东杨所言的“贼眉贼眼”、“轻功了得”,估摸其十之八|九是盗门的人。
如此人来自盗门,也不难理解,毕竟二十多年前,盗门陨落时,外界相传“风影手”带走了一大批宝藏以及秘笈。时至今日,有了“风影手”的音讯,盗门的门徒潜伏于长宁镇,不足为奇。
容非意识到一个事实,他近水楼台未得月,背后有人盯着,试图捷足先登。
他原想独自骑马去赴会,届时拖延时间,待入夜后可借机留宿秦园。如今嗅出一丝危险意味,他放心不下,命东杨叫上北松,留在西苑,暗中保护主院的魏紫、小豌豆。
东杨领命后,容非转而对南柳道:“你明日随我一道去。”
南柳默然颔首。
容非压低嗓音:“离远一点,不许看。”
——不许看他调戏佳人。
南柳又点头。
“不许听。”
——不许听他说肉麻情话。
南柳迟疑:“我尽量。”
“什么叫‘尽量’?”容非蹙眉。
南柳一脸严肃地提醒他:“小点声。”
“……”
次日,容非将贴身衣物卷好,连同作画工具,放进那尺来长的楠木提匣,对镜清理胡茬,自问仪容仪表没什么可挑剔的,才带上干粮,牵马而行。
他本就姿挺拔俊秀,走在道上尤为吸睛,再加上一匹雪色灰鬃骏马,备受镇民瞩目。他怕会撞上随时随地造访的贺祁与孟涵钰,特地往西行绕了一大圈,才赶往约定所在。
临近隅中,马蹄所至,山明水秀,绿草茵茵,蔷薇争艳。
两山之间的山谷,飞瀑潺潺,溪流涓涓,蜿蜒而下,汇成波纹涟漪的溪池。
半山筑有一座小竹亭,亭中端坐一淡青裙裳的妙龄女子,听闻马蹄声是,蓦然回首,但见姿容昳丽,花颜极盛,正是秦茉。
看样子,她先一日回家,只为赴约。
容非既惊且喜,快马疾冲至亭边,翻身下马,缰绳随手往树枝上一挂,奔入亭内,“就你一人?”
“这儿离秦园不过两里路,我出来散步,他们自然不拦我。”秦茉桃花眸含似水柔情,亦隐藏了几分得意。
她悠然起身,见容非额角渗汗,顺手掏出丝帕递给他。
容非笑道:“这儿无旁人,你替我擦一把呗!”
秦茉的手刚抬起,讪讪缩回,嗔道:“说好假装路遇,既然是路遇,岂可一见面便替你擦汗?”
容非退后两步,略一躬身,行揖礼,一本正经地道:“今日天清气朗,容某外出作画,不慎扰了姑娘赏景之雅兴,内心惶恐难安,唯有以身相许,姑娘切莫嫌弃。”
秦茉起初暗笑他拿腔作势,听到“以身相许”四字,登时红了脸,“还贫嘴!”
她谨慎四处张望,问:“你的护卫呢?”
“与佳人作伴,带护卫做什么?煞风景!”容非努嘴笑道。
秦茉语带戏谑:“呵,你不怕像上次那样,被人绑去当压寨相公?”
“有大名鼎鼎的秦姑娘在,谁敢绑我?”他笑吟吟地上前两步,补了句,“谁敢抢姑娘的相公?”
秦茉拿起帕子,正欲给他轻轻擦擦汗,听完最后那句,手上力度加重,在他额头上连戳了两下,“连嘴上便宜也不放过!”
容非不满:“我还没占‘嘴上’便宜呢!”
秦茉微微一愣,见他眯眼凑近,似要亲她,慌忙用手帕捂他的嘴,“前天谁答应过,会规矩些的?”
“见了心上人,抱抱亲亲才是规矩。”
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
秦茉被他怄得不轻,心底甜蜜与懊恼混合在一处,颊畔绯云弥漫,疑心他真要抱过来。
幸而,他只是拉了她的手,与她同坐。
相看片晌,各自一笑。
秦茉拿出两个桃子,一小盒点心,一袋子干果坚果,讷讷地道:“我借散步之名出门,没好意思拿太多吃的,你凑合着应付一下。”
“有美景和佳人,谁顾得上食物?”他环视周边,“你胆子够大的!一姑娘家独行郊野,不怕被歹人欺负?”
“敢欺负我的,除了你,还有谁?”秦茉愠道。
“明明是你欺负我!欺负我不能欺负你!”容非拿起点心,愤懑往嘴里塞。
二人吃了点东西,容非取出画具,又到溪边舀水,研墨作画。
他随意勾画了些山石,或许是意中人在旁,颇有几丝别扭。
秦茉闲坐无聊,拿扇子给他扇扇风、以汗巾为他抹抹汗,自个儿吃零嘴的同时,又偶尔给他塞点核桃仁之类的,彼此眼神交换,个中亲昵之意,不言而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容非笔下已完成一小稿,山石以淡墨勾皴,层层渲染,山巅流淌淡薄烟云,江南地潮湿温润感跃然纸上。
时间长了,秦茉有些坐不住。
她印象中附近有农家,也有五谷轮回之所,便假意说坐累了,想去转悠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