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童世信有些失态地喊了出来,见大家都看向他,又连忙解释道,“要是这房间还有这么一个女人,凶手怎么可能会放过她?还是易推官是想说,这人是凶手的共犯么?”
“共犯?”易长安饶有兴趣地深看了童世信一眼,“童大人不必带歪大家的想法。凶手之所以没有杀她,是因为他没有发现房间里还有这么一个人。”
童世信“嗤”地冷笑起来:“易推官是在说笑话么?这斗大的内室,并没有什么遮挡之物,一眼看去一目了然,要是真还有这么一个人,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易长安指了指墙角的梅瓶:“如果那女子是躲在梅瓶和墙角的夹缝里呢?”
“那里怎么可能藏人……”童世信不忿地辩着,等走过去细瞧时,脸色却慢慢有些变了。
这一处夹缝看着狭小,但是如果是一名身形纤瘦的女子,却是完全能够躲得进的。
“诸位大人请看,”易长安指了指梅瓶瓶身的一处,“这一处有一抹嫣红,在这个位置,下官推断应该是那名女子在躲藏时口脂擦在了上面,惊慌中并没有发现,也就并没有拭去就跑了……”
“先前问话的时候,这院子里的小厮们已经都说了,并没有看到有别的人进出这院落;何况,如果那女子发现张大人被害,又怎么可能不大声呼救呢?”童世信的脸色有些发青,狠狠瞪着易长安。
易长安双手一摊,诧异地看了童世信一眼:“自然是因为害怕才不敢呼救呗,要是她敢发出半点声音,外面有没有人听到且不论,今天我们要验的可能就是两具尸体了。至于小厮们说没有人进出院落……”
易长安走近博古架末处,指了指固定在靠墙位置的一支被打磨成形状的斜翘玉柱:“那是因为有这个。”
第31章 下官跟大人不沾亲
这个……袁光华尴尬地干咳了一声:“这是什么意思?”
“下官刚才进来勘查的时候,发现此物放在博古架最末处,旁边又有一只大梅瓶,按说应该不会被人经常碰到才是。但是此玉却半丝儿灰尘都没有,且油润有如被人常常摩过,因此下官一时好奇也上去摸了摸。”易长安一边说着,一边一前将那东西往下用力一掰。
瞧着她那力道,在场的几人莫名背上一寒,下意识地将两腿紧了紧。
就在这时,内室床前那张裹了锦垫的脚踏突然无声往床下一移,露出了一处地道来。
这里居然会有密道?!
“所谓狡兔三窟,这里有一处地道应该也不奇怪吧,不过似乎张大人是把这处地道用作了其他用途?”易长安点燃了桌上的蜡烛,将烛台举在手中,“不如几位大人跟我一起下去探一探,看看这处地道通往何处?”
陈岳一个眼色,田胜横身堵住了想往房间外溜的童世信:“童大人这是要去哪儿?不一起去看一看么?”
袁光华目光微闪,轻轻一摆下巴,身后的一名手下就上前一步点了童世信的穴道,同时将他的下颔卸了下来,捏着他的嘴仔细查了片刻,从齿缝中挑出了一粒极小的封蜡药丸;正是之前小厮自尽时咬破的那种。
袁光华重重哼了一声:“童世信,你想要做什么?!”
童世信虽然被装回了下颔,却闭眼置若罔闻。
袁光华见他一副不撞南墙心不死的模样,吩咐人手牢牢看住了他,跟着易长安走下了那条地道。
地道口虽然狭小,里面却颇为宽阔,容两名壮汉并肩而行也绰绰有余。
另外一头的出口,却是在一间更衣室里,被装饰成了镶嵌在墙上的一面大穿衣镜。
几人鱼贯走出,刚看清这是女子的闺房,就有一道娇弱无力的声音惊恐发出:“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正是此间闺房的主人,张明忠的爱妾小怜。
只几句盘问,已经提心吊胆好几天、以至生了病的小怜就哭哭啼啼地将那天夜里的情形和盘托出:“……房事之间,大人喜欢玩些花样,自发现了这条密道之后,就把奴安置在这间房间里,晚上但使人来暗号召唤,就让奴从密道去他的书房……
那天夜里,奴又收到了召唤,就从密道去了书房,还让大人帮奴叫了一碗宵夜过来……奴在内间刚用完宵夜不久,就听到童世信的声音。
童世信过来告诉大人,说春醉楼的事陈岳不上套,然后他说、他说大人光是这样写封奏本上去根本没用。大人就问他有什么办法能够把陈大人置于死地吗,童世信说有,只要大人借他一样东西……”
回忆起那天夜里的事情,小怜面色惊恐至极。
内室与外间的那堵墙只是一块薄木板,刚好在小怜躲藏的地方有一处极小的蛀眼,那天夜里小怜就贴在那蛀眼上,目睹了外间的杀人情形。
童世信说要借的,就是张明忠的命!趁着张明忠猝不及防,童世信点穴制住了张明忠,将他活活套上绳套缢死,又把尸首放下来,隔着一腿冻硬的猪肉,用铁锤狠捶在尸身的胸口……
“奴吓得根本就不敢发出声音……童世信在外面杀了大人以后,还进内室看了看,幸好奴身形瘦小,躲在了梅瓶后没有被他发现……等童世信一走,奴就从密道转回房间,吓得病了一场……”
易长安轻吐了一口气,从荷包里摸出一粒粽子糖含进了嘴里;剩下的事就不需要她再来插足了。
真相大白,有易长安找出的几样物证,更有小怜这个人证,童世信不得不吐了口供,交待了自己因为嫉妒陈岳立功,唆使张明忠抢功不成,心生恶念,杀害张明忠借机嫁祸陈岳的事。
张明忠被杀一案终于水落石出,就此定案。
袁光华急着和钱良海带着人证物证上燕京报上官复核销案,只在榕城停留了一天,就匆匆出发了。因张明忠身死,滁州这一片的事务就暂时先交给陈岳一并管总;榕城宜园本就是锦衣卫的公产,自然也交到了陈岳手上。
前脚送走了袁光华和钱良海,后脚陈岳就在宜园摆了一桌酒宴,让田胜去请了易长安过来。
如今魏亭和小丁可不敢在易长安面前露面了,不然易长安看这两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弄得两人不敢抬头;谁让易长安有这本事把陈岳从那等劣势中捞出来呢?
易长安正要跟陈岳辞行,见他派人来请,顺势就过来了;只是一见暖阁中只摆了一张小桌,在座的仅有陈岳一人,易长安脚下顿时踟蹰起来。
陈岳却是笑着迎上前:“长安,快过来坐,今日这宴,我只单请了你一个。”
怕的就是你这单请!易长安心内腹诽了一句,脸上不咸不淡地应了:“多谢陈大人盛情,只是下官仓促离家几日了,甚为思念家中,这酒宴就不必了,下官是来跟大人辞行的。”
“长安这么急着走?”陈岳皱了皱眉头,语气有些不赞同,“榕城颇有些景色可观,长安既然来了这一趟,何不好好赏一赏景,过得几日,我再派人送长安回去就是了。”
“那怎么敢!”易长安嘴角讥讽一弯,“下官一介书生,可再经不住这马车日夜不停的颠簸,不然只怕这两天时间下官又被送回太平县后,就得卧床养上几个月的病了。”
说来说去,易长安还是恼了自己强请了他过来!这事,自己不是已经道过歉了吗,易长安怎的这般小鼻子小眼的非拿着不放!
陈岳心中一阵不悦,却还是强忍住了:“这事是为兄不对,不过若非长安在这里,为兄这一回只怕就是能脱身出来,也要脱掉一层皮了。
长安放心,这回得你襄助,为兄定有厚报!长安这一年的考绩就不必担心了,滁州府内长安想去哪里,也可以跟我说一说,但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