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点头道:“没错。在宇文和西门就任宫主之前,还有两位宫主,至于他们的名字,你就没必要知道了。正是他们最终促成了玄武门事变,逼得我杀掉了我的长兄和三弟,诛灭了两家王子的全家。而宇文和西门就任宫主,前后才不过十年。”说话口音甚重,呼吸渐渐急促。西门观止从怀里取出一颗单丹丸交给他,道:“今天的药已经过量了,再服下去,只怕对你没什么好处。”宇文寒石摆了摆手,道:“皇上的身体,还有谁比他更清楚明白?”
裴玉琼道:“既然皇上身体不适,这其中的原委还是由我来说吧。”
西门观止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和裴家有关,你说也没什么不行。”
裴玉琼道:“这件事,和‘天关玉锁’有关。”
红拂女大吃一惊道:“天关玉锁?”
裴玉琼道:“是。天关玉锁,是我家祖上勘察龙脉无心中发现,天关玉锁乃是控制九州龙脉最紧要的一处厉害所在,我家先祖发现世上真有天关玉锁存在,毕生的精力便都放在了这上面,至于后来裴家合族辈被发配南海,其实都是假象。”
“天关玉锁”乃是风水地势中极为罕见的一种,天关玉锁的移动和维护若有差池,那就不是发动一个九天翔龙大阵这样的阵法可比,很可能是天崩地塌,海底变成陆地,陆地升腾高山,比之传说中三万六千年一次的沧海桑田变化,其厉害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裴无极登长安西山望京师,但见长安四周林木虽茂,但枯枝败叶为数过多,龙城地相,玄武藏头,苍龙无足,白虎衔尸,朱雀悲鸣,四害皆备,按理当是亡国之相,不出二年,心中大惊,急忙来见秦王,秦王问他:“有无可破?”裴无极应道:“非天关玉锁不可。京师出现这个地相,那是有人移动了天关玉锁,不到两年,京师王气尽失,非但亡国,且有生民之祸,天地变色,乾坤逆转,非人力可以挽回。”秦王道:“你既然能识别京师的变乱,那就有法可破,是不是?”
裴无极道:“如果我能使天关玉锁回归原位,大王许我什么?”
秦王笑道:“你要什么?”
裴无极道:“我夜观天象,知道我寿命已极,但儿孙短寿,唯外孙大光,是我裴家唯一的流传。希望大王看在我为朝廷出力甚至送命的份上,无论如何,将来留下我外孙的性命。”裴无极风水之学厉害无比,一口道出裴家日后的归着,秦王大惊,暗暗将此事记下,然后找了个理由,向高祖告状,言说裴无极调戏宫中一位侧妃,高祖果然大怒,以大不敬罪名将裴无极一族革出京师,发配南海看守孤岛,暗中却使人善待之。裴无极到了南海,果然在半年之中找到天关玉锁,原来天关玉锁的移动非为人故意所为,而是海边渔民打渔放下大网,无意中以大网拖动天关玉锁的关窍,致令王朝风水急变。高祖出身应门,应门祖师鬼谷子向来不谈风水,因此高祖不会相信裴无极的话,反倒秦王李世民笃信此学,使裴无极应之,裴氏一族因此“得罪”高祖遭到发配的原因大概因此而来,而因裴无极的这段话,秦王放过了裴继欢。
红拂女道:“天关玉锁可以女血镇之,然此女必然大富大贵,否则无用,所以你也答应了皇上的请求,在玄武门事变前一个月把继欢托付给我。”
裴玉琼叹了口气道:“正是。和风水有缘,从裴家第一位先祖裴令公开始就已注定,裴家世代为国家看守龙脉,只是不能泄漏真实的身份,为此我不得不根据上代主人的要求,做出了‘勾引’皇上的举动??????”
“所以,新任修罗宫的宫主上台,才能洗脱你的冤屈。”唐太宗道。
裴玉琼淡淡一笑,脸有泪痕:“宿命注定,为了完成这个宿命,我唯有选择此途,离开儿子,抛弃丈夫,谁又愿意真的这么做?”
“但你想成为一代女王,也是实情。”西门观止道。
“不错???????我不想,自然有人会想。这件事我也不打算瞒着两位宫主。”裴玉琼诚惶诚恐地道:“皇上百年之后,大唐将有女主应运而生,龙图已然注明,与其让一个我们都不熟悉的人来做,属下做了,至少会听两位宫主的话。”
红拂女有些吃惊地道:“你是说大唐将会出一个女皇帝?”
裴玉琼道:“不错。无极公早就堪定,这件事还得到过袁天罡和李淳风的佐证。就因为天关玉锁的移动,国运稍移,才出现了这个异相。”
裴继欢这才好过了一点点,傅青衣也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淡淡的都是笑。
红拂女道:“那么剩下的问题就简单了。”
宇文寒石道:“我们早有约定,这次是为了终结修罗宫来的。从我们俩之后,世间再无修罗宫,这个名字,就让他成为过去吧。肖莫愁,你带皇上和你儿子跟明崇俨宇文骏他们俩一道回去吧,一路上我都安排好了,算计时间,回到京师正好应该是皇上‘开关’的第一天。”
他站起来拉着唐太宗的手:“希望天山的冰雪,能消化你体内丹毒引发的热气无法宣泄,也希望你看到修罗宫并非原先你所接触到的那样。”
太宗点头:“你还回京师来吗?”
宇文寒石道:“会的。这几天就回来了。我答应过送你一程。”
几人送肖莫愁和李少商五人下山,西门观止若有所思地道:“大概皇上也没料到肖莫愁给他留下了李少商这个儿子吧。”
裴继欢悚然一惊:“什么?”
西门观止道:“不用那么惊讶。李密死后,只有一个秦王曾经去安抚过他的家人,也因秦王力谏,高祖才放弃了坐诛李密全家的想法。肖莫愁感激之余,以身相许,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相比高祖皇帝,她还是个弱女子,她要生存,也要把儿子养大。不过肖莫愁不想皇上知道李少商的身份,是因有你的前车之鉴。皇家之事,从来都是这么纠结,这也是我们不想再让修罗宫存在这世间的原因之一。”
宇文寒石道:“我想和裴公子试试我们新练的剑法,不知裴公子可否赏脸?”
裴继欢道:“晚辈正有领教之意。”
宇文寒石淡淡一笑,道:“好,取剑来。”接了侍者递上来的宝剑,笑道:“你是晚辈,我让你先出招!”裴继欢抱剑一揖,道:“有僭!”一招“玄鸟划沙”,剑锋转了几个小圆圈,向宇文寒石的手腕划去。宇文寒石道了一个“好”字,侧身发剑,反点裴继欢的脉门,裴继欢侧身一闪,便即避开,宇文寒石接着以最迅捷的手法抢攻,想在三两招之内,便要裴继欢扔剑认输。他想得不错,但交手之后,情形却完全两样,裴继欢攻击的方向是给他看准了,但其中变化精微的地方,却是他始料所不及。按说他一剑刺去,裴继欢若不扔剑,非给他刺中手腕不可,不料裴继欢却仍然强攻,随手抖起一个剑花,宇文寒石一剑刺来,恰恰投入圈中,双剑一交,“铮”地一声,各自分开,彼此都没有伤损。
宇文寒石暗暗称奇,一个转身,绕到裴继欢背后,迅即又是一剑,这一招名为“大漠孤烟”,是他最近才创出来的一招新招,宇文寒石心想:“看你如何招架?”哪知裴继欢也好似预先知道他这一剑从背后刺来似的,突然翻身一剑,这一招奇诡绝伦,从宇文寒石绝对意想不别的方位刺来,宇文寒石大吃一惊,急忙回剑防守,但听又是“铛”的一声,双剑相交,又各自分开了。
宇文寒石心道:“这小娃娃的剑法果然真有点奇怪!”抖擞精神,一剑快似一剑,片刻之间,只见剑光,不见人影!哪知裴继欢随意挥洒,每一招都恰到好处,跟着他的长剑盘旋飞舞,不论宇文寒石攻得如何快疾,双剑却永不硬碰,裴继欢的紫微剑竟似附着他的剑一般。宇文寒石突然心生一计,以最快捷的手法攻出一剑,剑到途中忽地煞住,这样收发随心,不但要剑术精妙,而且本身的功力也非达到极精纯的境界不可,裴继欢尚未达到宇文寒石的剑法内功造诣,登时给他的长剑粘住,宇文寒石暗运内力,把裴继欢的剑压得微微弯曲。
宇文寒石哈哈一笑,把剑收回,笑道:“不必比了,张红拂的话,果然不错!”要知表面看来虽是宇文寒石赢了,但其实却并不是在剑法上赢的,而是胜在功力深厚。裴继欢心道:“这位老前辈真是好胜得可以!”宇文寒石心道:“果然这小娃娃的剑法足以和我并驾齐驱,江湖上的传言我一直都不太相信,今天亲眼一见,果然名副!”
裴继欢道:“以老前辈所见,我可以打败霍山老人和杨白眉吗?”宇文寒石道:“最少也可以和他们斗个平手了。这两个老家伙能再活几年,相信一定败在你的剑下!”裴继欢道:“既然如此,晚辈能请前辈帮个忙么?”宇文寒石道:“什么?”裴继欢道:“晚辈想请前辈和我一道回京师,把这几个老魔头都除掉。”宇文寒石道:“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按辈分我们不便对这两人出手,至于帮你,有别的办法可想,包你满意就是。”
西门观止笑道:“你怕惹不起这两个老魔头么?”宇文寒石皱着眉头说道:“不是怕他们,这两个人虽然年纪都大了,但辈分放在眼前,我没必要跟他们动手的。我为什么要自低身份?有这些晚辈去做不是更好么?”裴继欢道:“这几个魔头非要除掉不可,否则天下武林哪有安心日子可过?请两位前辈一定不吝帮手。”西门观止笑道:“怎么连我也扯进来了?”霍紫鸢笑道:“继欢哥哥想跟前辈学学折眉十路呢。”西门观止淡淡一笑道:“我知道你这丫头想说什么。剑谱是我故意让裴志和他的妻子拿走的,他们拿走的不过是个半真半假的赝品,真的我早传给华山本门的弟子了,剑谱也早烧掉了。”
霍紫鸢十分奇怪,道:“前辈为什么还要让继欢哥哥代你‘寻回’剑谱呢?”
西门观止笑道:“这一路来你们都经历了什么?”
霍紫鸢恍然大悟:“这是在指引继欢哥哥最终回到天山来见你们两位前辈。”
西门观止点了点头道:“说得没错。引开霍山老人和杨白眉这帮人的注意,有的是办法,要论上玩心眼儿,他们还不是我的下饭菜呢。我们在山上也没闲着,指点了好几个人的剑诀窍要,让他们闭门封剑,从此做一个正常人。”霍紫鸢道:“这我可想不明白了。”
西门观止道:“表面的浮名算得什么?我要让他们做暗地里的剑士。我们虽说要废止修罗宫,但也不能不留下一手,以免过于被动。”霍紫鸢道:“前辈的思虑,果非晚辈们所能理解。”宇文寒石笑道:“将来的事难以逆料,走一步看一步,只有将来再说了。天山过于寒冷,我们这就启程下山吧。”
草原上人烟稀少,几人都是轻功的绝顶高手,白天他们可以展开轻功,或者骑马,一日能走两日的路程,鲍东河号称飞狗,比几个人的马走得还快。宇文寒石等人都是一等一的武林老前辈,看了鲍东河的轻功绝学,不禁叹为观止,自愧不如。走了二十五天,越过了昆仑山和阴山黄河,关中大地,就近在眼前了。裴继欢知道霍山老人正在苦练戒日神功中的腐骨神掌,心想:“我的剑法威力固是比以前强得多,霍山老人身受重伤,不知恢复得如何,但杨白眉的功力肯定比以前强了。若然不是去了张铁符和李少商及西门琴夫三人,还更难对付这帮魔头。阻止晋王发动九天翔龙大阵,谈何容易?若是制止不了,此事不知如何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