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海尘见石青突然睁大了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大颗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儿不肯落下,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哑声问出这么一句,便咬着嘴唇定定看着自己默不作声,当下就傻了。长到十几岁,也没经过如此这般景象,实在想不通眼前这丫头在想些什么?难道她喜欢上自己了?不能够啊?就自己在她面前的样子,得品味多差才能相中,平日里看这丫头审美挺正常啊。
又想这平常女子果然麻烦,若换成艾东儿,哪里会这么哭哭啼啼,搞得自己狼狈不堪。一想到艾东儿,不由开始走神,眼前浮现出她精灵般的面孔,小蛮腰一扭,嘴一撅,头也不回飘走……
石青见陆四眼中现尴尬之色,眼神闪烁不定,忽然一会儿就飘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由更加恼怒。有些失控道:“我自来中京,入这漕都府,便是四哥相伴。无论走在何处,总是四哥赶马送我,比母亲在身边时候还多。我自知不是什么贵户千金,从不曾将四哥看做下人。日前得四哥舍命相救,从此便把四哥当做自己亲人,不想四哥如此话说……”言毕嘤嘤而泣,甚是娇憨凄楚。
陆海尘听闻此言,心中惭愧更甚,又见她一双雾眼红红肿肿,心中怜惜顿起,也顾不得掩饰,沉声劝道:“姑娘这样看重,实让陆四受宠若惊。陆四别无长物,只此一人,愿为姑娘驱使,得抱知遇之恩。”心中叹气,一会儿功夫把自己许出去两回了,看来谎说多了果然越来越顺。
石青听到久违的金石之声,深被吸引,诧异问道:“四哥声音好生奇怪,竟和平日相差如此之大。刚在门外,我还以为是别人在你这里。”一面心中暗暗埋怨自己过于莽撞,何必对陆四说刚才那些话,反让人笑话。
陆海尘闻言出了一身冷汗,不经意间犯了易容大忌,有心人稍一留意,便看看出端倪,幸是这傻丫头,还能遮掩一二。也不想越描越黑,只微笑道:“陆四多谢小姐照顾,这会儿伤口有些痛痒,想来大夫也快到了。劳烦小姐帮我问问可好?”
石青渐渐冷静下来,也为自己刚才失控有些尴尬,急于离开,便问候几句,回到正屋。恰看见门上小厮引一个大夫模样的人到了轩门,南珠要带他到后边儿去。便交代几句,自回屋去了。
一进屋,就看见那只黑白花的猫儿卧在自己书桌上打盹儿。这猫儿近来生活着实不错,满身的毛儿溜光水滑。听到人来,警惕的竖起耳朵,抬头见是石青,“喵~呜~”轻叫一声,蹿下书桌就扭过来蹭她小腿。石青微笑,心想一会儿宋顾言就要满院子“圆圆、圆圆”的乱跑了,要不要将猫儿偷偷留下来,急他一急呢?
待要挠挠猫下巴,发现这猫儿脖子上拴了个小小锦袋,不由好奇,打开一看,好几大张纸,开头写:石青表妹亲启……不由纳罕,待看下去,却不禁笑了出来。
只见信中写到:石青表妹,听闻妹遇贼受伤,憾甚。特将吾爱圆圆借你几日,伴妹左右,以慰病中寂寥(伤愈后请务必将圆圆归还)。圆圆胃娇,不食生鱼生肉,每日卯时,可饮牛乳一小碟(不糖不盐,牛乳即可),辰时可将河鲤去刺,蒸熟,取中段,拌馒头小份,并加少量麦芽儿(可放精盐少少量)食之……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洋洋洒洒几大页,都是猫儿的食谱与作息时刻表。石青扶额,叫了南珠过来,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将这猫儿送回去了。
☆、伤愈
转眼间已过去数月,石青臂伤已愈,恢复了日日读书,偶去南街看看志安先生,转转银钱的平淡刻苦日子。
一切似和从前并无不同,但在石青看来,日子竟比从前好过了许多。不要说依明表哥陆四对自己亲厚起来,就连一向傲娇的妙菡,在她伤愈要去万卷堂当天,也别扭着爬上自己车子,低头半晌,小声问道:“你都好些了吧?”
石青受宠若惊,欣喜中连连点头:“已大好了,姐姐放心!青儿卧床这些日子,有劳姨母姐姐费心。”
妙菡一双美目竟含了些笑意,却依旧骄傲仰头,“哼”了一声说道:“你是我漕都府的客人,平白无故在我家受了伤。万一有个好歹,说出去多难听。”
石青无奈苦笑,这女孩子就算关心人,也要拿出尖牙利齿,像宋顾言养的那只圆圆样,装模作样呲牙咧嘴,实则一点儿杀伤力都没有。想到此处,玩心大起,想逗她一逗。便起身到对面位置,偎在妙菡身边,亲昵的拉了她手臂:“姐姐,我不在这几日,安夫人都教了什么?”
妙菡好不自在,挣了几挣,却脱不开身。只得把头扭向看不见石青的那面,以示两人关系并没有如此良好。嘴上急急轻叫:“说话就说话,不要这么动手动脚,忒没教养!”嗔过之后,却原原本本将石青错过的功课一一道来。
石青暗笑,点头一一记了,心中充满释然和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