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海尘转身,装出一副吃惊傻样。
玉儿收了袖剑,抿着小嘴儿,正笑盈盈看着他。
“夫人将你归在我这里,这些天了,怎么从来不见你来找我?”
陆海尘忙一副诚惶诚恐样,作了个揖,“这两天并没什么特别,姐姐是夫人身边第一个得力的,日日忙碌,陆四不敢打扰。”
玉儿嘴角一挑,兀自寻椅子坐了,右手支腮,翘起一只小脚,晃啊晃的说道:“——夫人身边儿得力的多了,我不过管些有的没的,你哪里会知道——”说着抬眼看这陆四,见他没什么反应,又道:“听说这院儿里小的好像和大少爷走得近?”
这一瞬间,陆海尘想起初见时石青模样:那日被一脚踢到竹外轩,不得不去见见新主子,一抬头就看见面前站了个小女孩儿,长得麻杆样,前边后边都没有,穿得灰头土脸,脸颊上倒是有点肉,一双眼睛雾蒙蒙,很好欺负的样子。瞅着她,当时脑子里就冒出一个字:傻。
于是毫无心理负担的将这个傻子出卖给了玉儿,只盼着这姑奶奶快走:哪一天见了大少爷宋依明,说了什么话,借了什么书,去了哪里,哪一天又见了宋顾言,哪一天又去了日疏,哪一天去了钱庄,存了多少钱,哪一天去了安先生那里……
玉儿听完点点头,寻思半晌,“依你看,大少爷和她是不是有一点……”
陆海尘当然懂得她的意思,但只作不懂,看着她也不说话,眼睛里画满了问号。心里想着:莫不是这玉儿看中了宋依明?又暗自嗤笑一声,这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吃饱了没事儿,天天就弄这些小情小调,玩暧昧猜心眼儿,实在倒胃口。
玉儿见他不做声,也不好说破,讪笑一下,“也罢,你小子还算聪明,明儿我回了夫人给你加赏钱。”说罢一转身就出去了。
片刻之后,一身夜行衣的陆海尘又趴在了宋修业卧房的瓦片上。
四下阒然无声,冬夜的月亮又大又亮,树叶都落尽,房顶上也没有树荫,实在不是夜行人行走的好时机。别无他法,只好拿出一只蒙了薄皮的听瓮扣在瓦上用心听。好半晌,又好半晌,浑身上下都快冻僵了,却连个呼噜都没听到。
看来今晚又没什么收获了。
泄气的仰面朝天躺下,运功热了热身,看着月亮星星发愁。月亮真圆啊,小时候常常和大哥躺在海边等月亮升起,螃蟹就借着亮儿爬到岸上来,抓不完啊。也不知道大哥现在怎么样了,父母怎么样了,多少年没有家里的音信。
恍惚间又想到,像这样大冬天晚上趴在别人房上下不来(或者不下来),倒也不是第一次。上回刚跳上房,正赶上石青那小丫头半夜在院子里遛,边遛边哼哼什么“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甚是好笑。这普通人的日子,虽繁琐了些,实在温馨。石青这小丫头,还算大气,只是人傻了点,总被妙菡欺负。
——一想到妙菡,妙菡那双极像艾东儿的眼睛,极似艾东儿的身段儿,心里就一阵发热。那精灵就在月亮里翩然起舞,远在天边,不可触及。
突然间陆海尘听到了自己沉重的呼吸——心中一凛,这要是被人听见,小命就要交待在这儿了。不能胡思乱想,不能胡思乱想。
——呼吸!
刹那间陆海尘明白问题出在哪里——自己听窗根儿这么多天,这么明显的漏洞居然没有发现!呼吸啊,有谁睡觉,连呼吸都听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