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1 / 2)

每日下了早朝,她都会很快赶回来,只要她唤一声,薛迹都会轻声应她,可她又唤起这个名字,”阿迹,阿迹……”

一连几声,却是无人再应,长宁走到榻前,那花散落一地,被她踩在脚下,她坐在榻边,摸着薛迹的脸,轻声道:“睡醒了就快起来,不然我可要生气了……”

第100章 绝笔   “不是说好要等我回来吗?春色正……

“不是说好要等我回来吗?春色正好, 我带了花回来,你快看……”长宁的声音停住,她伏在薛迹身上, 若是平时,他定会紧紧地抱住她, 可现在, 她不得不明白, 她的阿迹真的离开了, 还未陪她去烟雨江南看一看,连一句话也未留给她。

长宁将薛迹的手搁在自己脸上,她想要捂热这份冰冷, 不住地同薛迹说着话,佩兰在一旁心疼不已,却也只能默默退下去。

清晨还是春光明媚, 未过多久, 阴云密布。立政殿中,萧璟立在窗边, 玉林匆匆从外面进来,神色焦急, 萧璟见他这般,以为萧家人出了事,紧紧地盯着他,却听他道:“殿下, 荣君薨逝了!”

萧璟怔住, “怎会如此突然?”

萧璟这些日子虽不与人来往,却也知道长宁大部分时间都陪在薛迹身边,宫中人都说薛迹病得很重, 可萧璟却如何也没有想到,薛迹竟就这么死了,他还不到二十一岁。

“甘露殿一直在封锁消息,就连太医那里也被陛下严令,不许将荣君的病情透露一丝一毫,与我相熟的太医说,他的身体早就已经支撑不住,用药的量也极重。今日本是要睡一会儿,宫人这才没有进去打扰,谁知到了服药时间,宫人竟发现他没了气息,顿时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便先让人去请了太医来,而这时陛下也正好回来。”

萧璟听他言罢,连忙问道:“陛下现在如何了?”

玉林道,“陛下悲痛不已,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如今只她一人在内殿里,谁也不敢靠近。”

萧璟闻言便往外走,玉林慌忙追上,劝阻道:“您这个时候过去,若是陛下动怒了……”

可萧璟根本不听他的,天上落下细雨,一路而来,萧璟的衣袍已被打湿,佩兰守在殿门外,见他突然过来,也是十分愕然。

“君后……”

萧璟的睫毛上带着湿意,他低头看着佩兰道:“你在她身边这么多年,难道连你也要拦我吗?”

佩兰别过脸去,给萧璟让开了路。殿门自里面合上,内室昏暗,一片寂静,或许是听到了脚步声,长宁缓缓抬起头来,瞧见萧璟的一瞬,眸色又黯了下去。

萧璟走到她身旁,又看着榻上的那个男人已然没了生气,他低下‖身来,轻轻抚着长宁的鬓发,长宁的声音低哑,“这么多年,我是不是都错了,我不该坐这个皇位,若是这样,阿迹也不会进宫来,也就不会这么早就去了。我许诺过他,在这宫中为他遮风挡雨,护他周全,可我却从来没有留意到他的病,我以为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一回头,他却不在了。”

长宁的泪滴在薛迹的手背上,她用衣袖轻轻拭去,萧璟看着这一切,不知道自己是何心情,可萧璟却不恨他,反而极其羡慕他。

长宁抬起头来,眼角的泪痕尚在,她像是从一场疲惫的梦中醒来,幽幽道了句,“璟郎,你想出宫吗?”

这话让萧璟恍惚,他想问明白她话中含义,可长宁却忽地倒在了他的肩头,萧璟连忙将她扶住,长宁意识涣散,萧璟紧紧搂住她,“你歇一歇,我替你打理好一切,好不好?”

殿门“吱”地一声被打开,佩兰猛然转过头去,萧璟拦腰抱着长宁慢慢走出来,她赶忙上前,“陛下怎么了?”

萧璟看着在他怀中陷入沉睡的长宁,压低了声音,道了句:“她睡着了,不要吵醒她。”

佩兰点了点头,又看向殿内,“荣君他……”

萧璟道:“着人将荣君好生安置,甘露殿中的一切都不许动,还是保留原来的样子,一切等陛下好些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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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迹的事,佩兰并没有让那些宫人去做,而是让人将陈太医请来,他是薛迹的亲人,由他来最好不过。

另一边,萧璟将长宁抱去了紫宸殿,取了湿帕擦拭长宁脸上的泪痕,上一次,长宁听到薛迹被刺客所伤生死未卜的消息晕了过去,他也是这样照顾着她,只是那时薛迹尚可回到她身边,而今她再醒来,却仍旧是伤痛的局面,萧璟甚至希望这个梦长一些,也许只有时间能抚慰她的苦痛。

只是未过多时,卫渊清便来了紫宸殿,奔到长宁榻前,见长宁的手紧紧握着萧璟,他站起身来,“方才来时遇到了佩兰,她说荣君入殓事宜要请教君后,”

萧璟心里明白他是想支开自己,“如今最要紧的,是阿若的安危。”

卫渊清淡淡道:“荣君骤然薨逝,陛下自然心痛难当,可后宫之事同样要紧,还需要君后维持大局。”

“宫中有贵君就足够了,本宫听闻后宫卿侍常去清凉殿拜访……”萧璟说到这里,又觉得无趣,如今长宁还躺在这儿,他竟一时因为愤懑而与卫渊清互相讽刺起来。

卫渊清也是一样,他们两人便这样僵持着,过了半晌,长宁忽地从榻上坐起,她额上滴落大颗汗珠,见萧璟守在床前,神色紧张地看着她,她紧紧搂住萧璟的脖子,“我方才,我梦见阿迹不在了……”

萧璟轻抚着她脊背的手顿时滞住,“荣君他……”

长宁这才省觉,原来那不是梦,是真的,她将身上锦被一把掀开,却因从清晨醒来便滴水未进,身子往前一倾,险些从榻上摔下去,卫渊清往前伸手欲扶,长宁这才留意到他的存在。

萧璟让宫人将之前备好的甜羹取来,长宁将羹汤饮下,只对卫渊清说了一句,“照顾好黎奴。”

长宁说完这句,便起身往甘露殿而去。萧璟立刻起身,跟在她后面。卫渊清却止步不前,今日听闻薛迹的死讯,不知为何,他心头竟起了恐慌,他没有想过要杀薛迹,也没有后悔过更换五石散,只是这件不光彩之事,始终是他的污点,常说鬼神有灵,他不怕,却心中有愧。

而甘露殿已经不再是之前的模样,入目便是一片白色,这曾是长宁自己的寝殿,她给了薛迹,如今也成了薛迹神灭之所。

方才卫渊清的话并非是假的,佩兰的确有事要问萧璟,只是她没有想到,来的竟是长宁。

殿中放置着棺木,长宁定定地看着,不等佩兰开口,长宁道:“西境王室常用玉棺安葬,北地有千年玄冰,尝闻可使肉‖身不腐。朕自登基以来,从未有所求,不管用什么办法,三日之内,必要得到这两样东西。”长宁顿了顿,“不必再去建造君陵,便让阿迹长眠在朕的陵寝之内侧室,待朕百年之后,便是相见之期。”

前面那些要求,不管多难佩兰都自信能办到,可最后一条,夏朝从未有君卿可与帝王合葬,即便是再得宠,也只是葬在帝陵外一侧,满朝文武怕是要议论纷纷了。

佩兰小心翼翼道:“陛下,这恐怕不合规矩……”

可长宁坚持的事,便不由他人置喙,只不过她尚还留了余地,“规矩是人定的,便自本朝开始,君位以上均可安葬于帝陵,君后居正殿,四君在侧,若有人阻拦,便让她来亲自见朕。”

长宁的话语虽轻,却是乾纲独断,可她明明悲伤难掩,却这般镇定地安排好了薛迹的后事。就连入殓要穿的衣服都要亲自看过,萧璟怕她承受不住,便让她回去歇着,承诺自己一定会将此事安排好,可长宁却不肯。

殿中陈太医也在,萧璟有些讶异,佩兰在一旁将他与薛迹之间的关系道明,萧璟便不再说什么。

宫人取了薛迹的冠来,里面最精致的是玉冠,这玉冠是册封荣君时一并赐予的,彰显其身份之尊贵,束此冠下葬亦是规矩,可陈太医却突然阻拦,“陛下,荣君曾说过,他丧葬之事一切从简,无须奢华,逝后万事皆空,实在无须于此事费心,让陛下千万不要挂念他。”陈太医从中取出一个银冠,上面是苍竹纹饰,“荣君生前最爱这银冠,他说这是他初为御侍之时陛下亲自所选。”

长宁缓缓转过身来,她看着那小巧的银冠,过往的一切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那时薛迹也曾问过她,为何喜欢这苍竹式样。

“我第一次见你时,你跪在御花园中,脊背挺得笔直,腰身紧束,便如同这苍竹一般,傲然挺立,宁折不弯。”

昔日话语犹在耳旁,可故人却已经不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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