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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猫,我不怕狗。”
在时君浩卧底进宏兴帮的第23个月零十五天,也就是他跟了莫一然快整整两年,才终于第一次领悟到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这么快就到了?莫一然,你明明都已经不问江湖纷争了,怎么如今还管起手底下兄弟的死活?”
韩天佑叼了根烟在嘴里,一只脚翘在前面那张造价不菲的红木茶几上。他皮笑肉不笑地戏谑了一句,眼睛却盯紧了只身一人推门走进来男人,目光幽微。
那架势,仿佛一头潜伏在深渊里的野兽找到了自己蓄谋已久的猎物。
男人才刚一走进来,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朝他的方向望了过去。
“隔壁塞了车,不然还能再快十分钟。”
人未至声先到。
男人有一把极为动听的嗓音,柔润清亮,乍一听上去,没有零星半点攻击性。
顶上水晶球的灯光渐渐照全了他的脸。
即便是在灯红酒绿的寻欢场合中,男人的相貌也依然优越得一骑绝尘。
笔直修长的两条腿包裹在裁剪得当的西装裤中,上半身是同样款式的手工三件套正装,衬得他身姿笔挺,细腰窄臀,尤其那张脸骄傲地半仰着,轮廓端方又漂亮,好看得简直恨不得要将窗子外面的月光都照得自惭形秽。
仿佛凭空出现在这里的不是什么传说中的黑道大佬,而是握着话筒在舞台上受万人瞩目的大明星。
在场好多Beta都看得禁不住屏住了呼吸,别提远远扒着玻璃门探头探脑的Omega了。
开玩笑,这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宏兴帮真正意义上的老大!传闻里的莫一然——让所有Omega们一听到大名就双腿发软趋之若鹜的Alpha,谁不幻想着有朝一日可以成为那个被他临幸的幸运儿。
酒吧里的所有人都被他吸引了目光。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韩天佑那四五个手下,以及被按在地上的时君浩。
莫一然就是有这种本事——即使他如今都半退隐了,道上依然流传着关于他的各种消息。有人惧怕他,有人好奇他,自然,也少不了某些人躲在暗地里觊觎着,以为能够征服他。
“韩天佑,我一走,你果然立刻平步青云。我之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没想到你反倒还变本加厉,现在居然不闻不问就抓了我的人……不如你干脆连我也给一并捆了?”他微微欠身,大大方方地把自己双手伸到对方跟前。
莫一然的神态很柔和,唇角甚至还噙着一抹笑意,和他说的话完全处于两种截然相反的极端。那双眸子自始至终亮得摄人魂魄,透着七分情真意切三分精打细算,要是忽略刚才那一番略有些施威意味的语句,恐怕真还以为他是在对着什么金屋藏娇的小情人说话呢。
然而无论是韩天佑,还是在场资历久一点的,都心知肚明——莫一然,人如其名,强悍果决,是Alpha里的万兽之尊,心机深沉,笑里藏刀,杀人不见血,是曾经宏兴帮里最有帝王姿态的一届大佬。就算他那对过分漂亮的眉眼十分具有迷惑性,在场也没有一个Alpha敢拍着胸脯说自己可以当他的对手。
毕竟年纪轻轻就能坐稳本地最大帮派的一把手,又怎么可能会是纸糊的。
哪怕他这张脸实在是生得靓过了头,也万万不可掉以轻心——韩天佑再三告诫自己。
“然,话可不能这么说。你的人,你得负责看好;我的场子,我要负责守好——你看不好,让他坏了我的事,砸了我的场子,伤了我的人,现在人赃俱获,我要打断他一只手,也已经算轻的了。”
“你说得也很有道理,规矩毕竟是规矩。这样吧,你今晚场子里砸坏的所有东西算我头上,医药费也一起。”莫一然点点头,看也没看被扣押在一旁的时君浩,他慢条斯理地点了根烟,却没怎么吸,只是夹在骨节修长的手指之间。
“他才刚进来,不懂事,年纪也小,做错了我以后让他慢慢改。这杯酒,就当是我向你赔罪了。”
桌子上摆着的是一杯西伯利亚特供的纯Vodka,后劲极大,莫一然二话不说直接仰头一饮而尽。
韩天佑知道,他不喝酒很多年了,现在既然这样放了话,也确确实实算是在认真地表态,并没有装腔作势。
“放人吧。”莫一然将玻璃杯放了回去,嘴唇因为酒液的浸染比刚才润了许多。
没有韩天佑的指示,那些手下一个都不敢动。
“我说,放人。”
莫一然懒洋洋地直起身,目光十分随意地朝斜侧面压住时君浩手臂的四个高大壮汉看过去。
那其实真的没什么震慑力,但坏就坏在——他的眼睛实在太亮,黑白分明,又干净得不像话,好像一颗包裹在纯黑丝绒中熠熠生辉的钻石,就哪怕只是漫无目地看一眼过来,也能叫波澜不惊的水面轻而易举就被撩起了涟漪。
然而,目光虽柔,却仍旧还是蜜糖里面藏了一把锋利的尖刀,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出鞘,精准一击刺中敌
', ' ')('人最致命的弱点。
“最后说一次。放,人。”
大概是那酒的后劲太大了,莫一然身体微晃了一下,声音有些不稳。韩天佑刚准备要接话,却猛然之间看到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小巧袖珍的左轮手枪!
他后背一麻,森冷的寒意从头顶一路蹿到四肢百骸。
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莫一然却并没怎么侧过头,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手臂看似那么随便一抬,紧跟着——距离他左侧方不到十米远的一张吧台上,一个盛满了葡萄酒的高脚杯应声而碎。
分毫不差的枪法,而他几乎就连瞄准的动作都没有。
韩天佑惊出一身冷汗,他的手下们也是——要知道,刚才那一枪,莫一然只要想,就能轻而易举地叫在场任何一个人的脑袋上开个大洞。
“不要让我一直重复嘛。话说多了真的很累,下一回,说不定就不小心给打偏了。”
他的口吻颇有些撒娇的感觉,竟比刚才还更绵软了几分。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周围所有手下齐刷刷地拔出了枪,指着莫一然的头。
韩天佑用眼神示意他们退开,也站起身,绕到那张桌子正前方,目不斜视地看着他,毫不让步:“我也有我的规矩,恐怕今天,要让然哥失望了。”
莫一然看了他好半晌,目光里居然还掺杂出几分欣赏来。他摊开手心,将那把枪的左轮转过来,面朝向韩天佑。
然后,他将里面的子弹一个一个取了出来,就那么当着所有人的面,手一晃,那些子弹就全部落到了地面,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既然如此,那就老办法。江湖规矩。”莫一然手里还留下了一颗——最后的一颗,被他重新装回了枪膛中。
左轮扭动时发出转动的机械声,在连续转了好几次,并确认那颗子弹的位置已经不会被察觉之后,莫一然才把枪递给韩天佑。
“这把枪能装九发子弹,除去那八颗,还剩一颗。你我一人对着头开一枪,中了的,就自认倒霉。”
莫一然随手将袖口的纽扣解开,轻松地挽了起来。
“如果我赢了,你的手下就必须给我把人放了。”他笑看着韩天佑:“怎么样?你敢还是不敢?”
“……”
韩天佑还没说什么,倒是被按倒的时君浩又一次疯狂挣动扭打了起来,他不顾一切地大吼:“然哥,别管我了!少一只胳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要你和他搏命!”
年轻人的急切和担忧莫一然全然不曾理会,他就直勾勾盯着韩天佑,似笑非笑:“不敢赌?怕死就放人啊。”
“然哥你都能为了手下舍身赴死,我怎么会不敢。我就怕你这颗漂亮的脑袋上开了洞会变丑,”韩天佑把枪还给他,“你先请吧。”
莫一然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挑眉戏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按下了扳机。
‘啪嗒’一声脆响,是空的。
“轮到你了。”他眨眨眼睛,把枪又放回了韩天佑的手心里。
“……”
长长的深呼吸之后,韩天佑的食指依旧还是游移不定地摩擦着扳机,反复闭眼好几次,才终于是按了下去。
仍旧是一发哑弹。
又轮到莫一然,他面上染了些薄红,许是因为不胜酒力而显得有些醉态,却反倒衬得那双眸子莹润了不少,比刚进来那会儿还更生动了几分。
五轮过去了,每回都空的。
生的机会有四分之三,而死——却必定会百发百中。
莫一然又开了一枪。仍旧没中。
只剩下三次了,那颗致命的子弹,就在这最后三轮里面。
“不!然哥,都是我的错!我愿意随他们处置!我求求你,不要再继续赌了——!!!”时君浩急得要命,他此时此刻内心早已无比后悔,甚至有些厌恶会出此对策的自己——他真该死,明明有一百种方式可以完成上级交代的任务,而他却偏偏就选择了最错误的一种。
况且,他几乎与宏兴帮这位曾经的大佬日日相对,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莫一然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他要做好人,就真的言出必行,就连几个场子里最赚钱的下蛋金鸡母都全部放手让给了韩天佑,而过往那些黑白混掺不干不净的钱,他一分都不曾再拿过。
时君浩跟了他快两年,基本已经非常确信莫一然并没有任何装模做样的痕迹。而他该死的实在没想到现在会是这种局面——说没有试探是假的,但他也的的确确没有想到,莫一然竟然可以为了底下的人做到这种地步!
以前确实在资料里听说过这位老大过往的种种事迹,但亲身经历一次,又和阅读那些毫无温度的白纸黑字有着完全不同的体会。
就韩天佑这几个烂番薯臭鸟蛋还不至于能要了他一只手,但如果莫一然真的为了救他而出了什么事……
年轻人的眼睛被额发的阴影遮住了一半,他的表情仍旧没变,但腿上的
', ' ')('肌肉已经开始不着痕迹地发力——
暴露身份也好过眼睁睁地看着然哥陷入危险而他却见死不救。
就在时君浩都准备要干爆那几个手下,这边的情况却出现了了扭转。
韩天佑果然还是怂了。
他憋了又憋,手都明显在抖了,他咬咬牙,内心争斗了好几轮,终于还是放弃了。
“莫一然算你狠,有种!放了他吧。”到底还是在自家小弟面前颜面尽失,所以他冲旁边手下施号发令时都有点遮掩不住的气急败坏。
时君浩被松开,那为首的壮汉毫不客气地一把给他推到了莫一然旁边。
“然哥!你怎么会来?!都说了让你别管了……”
莫一然轻抿了下湿润的薄唇,然后摊开掌心——
那最后一颗子弹,就安安静静躺在里面。
“我的命,可值钱了。”
他就用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狡黠地冲时君浩一笑。
意识到自己被耍的韩天佑顿时气得七窍生烟,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给我杀了他们!!!”他不顾形象地大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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