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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虞长安不知道在他写千圣和小羊做爱的这个夜晚,鹿鸣躲在被子里悄悄为彦彦哭了一通。他记得书中写过,怀着孕的彦彦和当时刚满18岁的男孩连锐一起坐火车去南方的一个小城。彦彦靠在连锐的肩上,说:“我感觉宝宝是男孩子。”连锐没有说话。彦彦又说:“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叫仟晟(shng)好不好?单人旁的仟,日成晟。女孩的话就要草字头的芊。”连锐还是没有说话。后来彦彦睡着了,她的头随着晃动的车厢一点一点,连锐小心揽着。这个本该叫仟晟的男孩在他们一次激烈的争吵中流掉了,这是彦彦第一次因为连锐而感受到彻骨的心寒。后来彦彦想离开,是连锐一次又一次的哀求将她留下,连锐很会哄人,他在需要的时候会放下身段,装成可怜的样子,一边掉眼泪一边说:“彦彦……姐姐……不要离开我,求你了!”
鹿鸣难以将男孩连锐和虞北廉联系起来,他眼中的虞老师温和有涵养,优雅有气质。不知道是虞老师伪装得好还是虞先生有所夸张,但无论是哪一种答案都不重要了,鹿鸣在意的只有彦彦,彦彦说,希望仟晟能考上她的母校,这样她就能和儿子做校友,在儿子毕业那天,她也要穿上学士服,和他拍一张合影。
鹿鸣拿出私藏的那张虞长安的照片,猜测也许这张照片就是颜如玉为他拍的,虞先生笑得很开心,鹿鸣没见虞长安这样笑过。
《晦满人间》的结尾说,彦彦的一生都在期盼和等待两件事——连锐的回心转意、再次怀上一个小孩。“如果她有了孩子,她的孩子将会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怨恨元旦这个节日的人,因为正是在这一天,她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虞长安这么写道。
颜如玉不是在元旦那天去世的,而是在大年初三。世界上没有怨恨元旦的人,却有怨恨大年初三的虞长安。
虞长安连着三天没有回家,在除夕的前两天,鹿鸣带着一个保温桶敲响了虞长安旧家的门。
虞长安从猫眼上看见鹿鸣,心里除了惊讶还有惊喜。鹿鸣将保温桶放在饭桌上,告诉虞长安这是青青炖的排骨藕汤,炖了很久,藕已经粉烂,很好吃的。于是虞长安乖乖喝下一大碗汤,剩的半桶他说要留到晚上。虞长安问鹿鸣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鹿鸣说他问了徐品山。虞长安倒没想到鹿鸣会找徐品山。
鹿鸣问:“你今晚也不回家吗?”
虞长安说:“不回,这几天有灵感了……你要上晚班了吗?”
鹿鸣摇头,他问这个问题并不是图虞先生接他回家,而是有更难以启齿的原因——他不过是几天没见他,有些想念。
看完《晦满人间》之后,鹿鸣才意识到自己对虞长安的了解并不深入,他知道虞先生总熬夜、总为写作而痛苦,他也知道虞先生喜欢喝什么茶吃什么菜,他甚至从虞先生副驾上的男孩窥见到虞先生喜欢什么类型的人。但他却不知道虞长安前30年的人生是什么样的,不知道虞长安在母亲去世后承受了多么巨大的痛苦。尔后他对虞长安的感情日益强烈起来,排骨汤是他让青青炖的,他总要找个理由主动来看看虞先生。
鹿鸣环顾这个小小的家,七十多平的房子,二室一厅,哪个房间都小小的,大部分的家具都还罩着防尘布,看起来它的主人不打算长期在这里住下去。虞长安也跟着扫一眼自己这乱七八糟的房子,客厅完全没有一副可以待客的得体样子,他感到些不好意思,请鹿鸣去书房坐坐。
于是鹿鸣在书房的书架上看见了《晦满人间》,它被虞长安摆放在书架中间偏下的一层,不显眼,鹿鸣不知道为何一眼就看见了它,似乎与它有一种感应。书脊上的纸已经被磨得毛糙,是经常被取出而留下的痕迹。鹿鸣的视线未在上面停留太久,他视线上移,在上层的书架上看见了一个相框,里面是一张美丽女人微笑的照片,那应该就是颜如玉。鹿鸣的鼻子忽然发酸。
虞长安端着一杯水从厨房走来,鹿鸣赶紧坐回靠墙的那张单人床上。他接过虞长安递来的水,说声谢谢。
虞长安看起来心情很好,他始终都微笑着,他告诉鹿鸣这里是他曾经的家,在搬进仓岸居之前他一直住在这里。“除了大学四年住校,我和妈妈一直住在这里。”他说。“妈妈”两个字咬得很轻很小心翼翼,但鹿鸣依旧从中听出了深深的怀念。
虞长安继续说:“这个房间是我的卧室,后来书越堆越多,干脆当书房了。你坐的就是我的床,从小睡到大。”
鹿鸣的确从木质床头看到岁月留下的痕迹。他难免会想象小时候的虞长安,一定是个乖孩子,漂亮又可爱的乖孩子。
在鹿鸣喝完杯中最后一口水时是打算回家的,但虞长安忽然问:“你是真的还想继续上学吗?”
鹿鸣看着虞长安的眼睛郑重点头。虞长安说:“抱歉,我之前一直没想到……”他对鹿鸣露出一个带着自责歉意的笑,“也是,你才二十岁,应该去上学。”
虞长安又说:“你以前说你读到高二就辍学了。”
“嗯。”鹿鸣告诉虞长安,他的父母不肯再供他读书,即使他成
', ' ')('绩还不错,有希望考上一所二本大学。他说英语和数学是弱项,语文学得还行,因为喜欢看小说。
虞长安轻笑,他说他的英语也很烂,烂到妈妈经常崩溃,不相信他是一个英语老师生下来的孩子,这时候他就会顶嘴:“谁叫爸爸英语烂!要是爸爸英语好,你们就不会认识,就不会有我。”后来虞长安总是想,他宁愿颜如玉一生不认识虞北廉。
想到颜如玉,他的眼神便又黯淡下来。鹿鸣轻声问他:“我可以看看吗?……你的小说。”
虞长安愣了一下,说:“当然可以。”
他递给鹿鸣一摞打印出来的稿子,上面有老吴画的乱七八糟的批注,虞长安说:“有点乱。”
鹿鸣说:“没关系的。”
虞长安借口抽烟离开了书房,他将门虚虚掩上。
鹿鸣捧着一摞初稿,在这间只有他一人的小屋子里慢慢品味。
他通过虞长安的描写看见了活泼可爱诱人而不自知的女孩小羊、闷热潮湿的夏天、人声嘈杂的游泳馆、突如其来的暴雨和在雨声中纠缠的两具肉体,以及千圣。不同的写法却是一样的读音。
小说里千圣对小羊的幻想以及他们的某些做爱细节让鹿鸣回忆起他和虞北廉的几个性爱场景。
他很想知道虞长安在写这部分的时候有没有对他产生一些欲望。
鹿鸣一时半会儿是看不完小说的,因此虞长安就坐在餐桌边看手机。这种情形之下和鹿鸣呆在一间屋子让他感觉尴尬,毕竟那本书里有鹿鸣的影子。
他已经写到千圣和小羊独处的第四天了(这部分还没打印出来)。千圣是在第二天才意识到要买避孕套,可是他们因为不熟练和太频繁,导致很快就能用完一盒套子。
无人管束的千圣犹如一头发情雄兽,他可以在家里的任意地方对着小羊勃起,然后将性器插入小羊柔软的体内。
小羊在家里穿着宽大的棉绸吊带睡裙,嫩绿的颜色让她看起来像新发的树芽,生机勃勃而且散发着清香,这清香就是千圣的催情剂。他们有时在没开灯的客厅里看电视,看着看着千圣就会突然抱住小羊亲吻,然后跪在她的双腿之间,钻进她的裙子里,饿了很久一般去急切找寻小羊的阴唇,将它们含进嘴里。
每个晚上小羊刚洗完澡出浴室,都会等来千圣迫不及待的阳具,小羊甚至还来不及擦干身体就要被千圣抬起一条腿插入。小羊的阴道越来越湿软,随时都欢迎火热的千圣进入。
第一段的故事来自鹿鸣的讲述,第二段的故事来自虞长安的意淫。
在他的脑中,小羊早就已经变成了小鹿,他借着千圣的壳和小鹿发生关系,每一次都那么美妙,同时却又在步入毁灭。
傍晚时分虞长安回了书房,鹿鸣已经看完,正发着呆。他听到门响,看向虞长安。夕阳透过窗子给鹿鸣罩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他脸上温和又带着些迷茫的神情像坠入凡间的神灵,而虞长安在一瞬间有了渎神的冲动。
虞长安沉默了一会儿,问:“怎么样?”
鹿鸣说:“很好看。”
鹿鸣又说:“千圣这个名字……”
虞长安说:“千圣这个名字曾经是我的名字,妈妈给我取的,可是虞北廉说不好听。”
鹿鸣已经猜到这一点,所以他只是点点头。他没有问小羊,因为他知道小羊的组成部分里一定有他一份。他重新将目光放在稿子封面上,书名是《赴火》,作者是长安。虞长安换掉了之前的笔名。
鹿鸣低着头的时候,一段脖颈从衣服中露出,在余晖之下,虞长安甚至觉得自己能看清他后颈上的绒毛。
天渐暗了,他们心照不宣,谁都没有去开灯。这似乎是一种默许,默许接下来会发生的任何事。
在这默许之下,虞长安的本能告诉他应该趁这个时候向鹿鸣坦白。坦白什么?坦白一切。
虞长安便遵照本能,走到鹿鸣面前,半蹲下来,仰着脸看他,说:“我写他们做爱的时候,会想着你,鹿鸣。”
鹿鸣愣愣看着虞长安。
“我会把小羊想象成你……
“一开始我会回忆你告诉我的每一个细节,可是我想到虞北廉就觉得恶心。
“后来我不去想那些细节了,我只想着那天的你,穿着白裙子的你。
“我想着你掀开裙子,分开双腿,露出了那个地方。
“我会想象拥抱你的感觉、亲吻你的感觉,还有我进入你的感觉……”
虞长安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在鹿鸣的心尖上咬一下,他的心脏快要承受不起虞先生这样露骨的坦白,鹿鸣想回避,可他的眼睛离不开虞长安的眼睛,视线与视线纠缠在一起,两人眼中的欲望藏不住也浇不灭,只能任其肆意燃烧。
虞长安说:“我知道,我是混蛋。我不该这样。
“最后我还是变成了虞北廉。
“对不起,鹿鸣。”
鹿鸣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昏黄的房间里,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他伸出手轻轻抚
', ' ')('摸虞长安的脸,说:“你不是虞北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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