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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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迅速忽视了买手机这回事,见李景恪从衣柜翻找着什么塞进钱包、一副又要出门的样子,顿时冲上去问道:“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你要去哪?”

李景恪被他拦在门口,停顿片刻,说:“你小桔姐的外婆住院了,病得很重,”他过去握了握池灿的手腕,抬手摸到池灿柔软的脸,觉得对池灿发火的理由确实不够充分,“她一个人忙不过来,你晚上自己睡好,记得锁门,听到了?”

“我能跟你一起去吗?”池灿抬头,缓慢地问道。

李景恪说:“你明天不去上学了?”

池灿眼神失落黯淡下来,想了想,又格外较真地说:“那你后天晚上能回来吗?只是一起吃饭就行。”

李景恪不清楚他具体到天数的想要一起吃饭的要求从何而来,没有太在意,说的可以。

晚上风很大,太阳落山之后天黑下来,温度也迅速变低,池灿拿着李景恪给的钱去小街里食不知味地吃完晚饭,一个人缩着脖子往回走。

他回来后仍然站到窗户旁默默往外看了很久。

池灿希望许如桔的外婆能快快好起来。他知道得很清楚,李景恪当年迫不得已要了他、签字画押换回来的那些钱是都用在了阿奶的治疗费上的。尽管李景恪的生活好像和从前的人与事都呈现割裂的状态,每每提到这些,李景恪的脸色永远称不上好,池灿也知道她们是李景恪为数不多在乎的人。

所以当李景恪两个晚上都不在,时间拨到十二月七日这天,池灿放学回家后煎熬地等到天彻底黑透了时,屋子里没开灯,一片死寂。池灿看着桌上摆放的蛋糕和蜡烛,好像不生气也没有很难过。

他更没有给人这样过过生日,导致蛋糕其实买得太早,放在冰箱里变得干巴巴,奶油表面有了细细的裂痕。

池灿开始庆幸没有让李景恪看见这一幕,太小太难看的蛋糕根本不适合送出去。他转头看向旁边,这两天心神不宁,唐殊送的东西他还没去管过,也并不想拿别人的东西过来凑数。

再者,就算要庆祝也庆祝得不合时宜,池灿在医院见过死亡何等残酷,不是没心没肺的破小孩。

何况这天究竟是不是李景恪的生日、李景恪会不会喜欢,他都不知道。

池灿想了许多,空着肚子还没吃过晚饭,像是害怕起李景恪突然回来,最终他独自狼吞虎咽地吃掉了那个已经不新鲜的蛋糕。

他吃得太急,呛着剧烈咳嗽了两声,眼睛里终于忍不住流下几滴眼泪。是咸的,苦涩失败的味道。

揭开伤疤

黑板角落里用红色粉笔擦了又写的高考倒计时天数在一天天减少,池灿坐在靠窗的座位,转头看向楼下花坛里泛黄的银杏树,感觉夏天才刚过去,冬天又来了。

只是风城海拔太高,离天空那么近,阳光盛大,让人对四季更迭后知后觉。

池灿捂着胸口靠在桌沿看窗外阳光普照看得迷离,正在开小差之际,突然被向来疾言厉色的语文老师点了名,他回神后慢吞吞地站起来回答问题,尽管没有一问三不知,还是被小小提醒了一番。

昨晚那个蛋糕没把池灿的肚子给吃坏,却在心里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难受感觉,他胃口从早上开始就变得不好,总有些腻腻的,心里堵得慌,下课了也一脸颓然冷淡、失魂落魄的样子。

李景恪昨晚也没有回来,答应池灿的事情根本没有做到。

放学后池灿自顾自坐着写完卷子的最后一题,段雨仪等他不急,先出教室打算去找杨钧,却在走廊里看见了等在旁边的一个熟悉的身影,惊喜地喊道:“许老师,你怎么来了?!”

初级中学放学放得自然比他们早很多,许如桔下午从医院赶回学校,上完班里没办法找人代的几节课,已经到他们教室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下课铃响后里面的学生断断续续走出来,就是没有看见池灿。

段雨仪听见许如桔是来接池灿的,连忙跑回教室叫了池灿,跟他说了拜拜才离开。

池灿起初愣了愣,转眼间收课本的动作变快起来,但表情又似乎没什么变化,他背上书包一步步往外走去,果然在走廊扶手边看见了许如桔。

“池灿,”许如桔神色颇为憔悴,见了他,清淡白皙的脸上终是浮现出了些笑容,朝他招手,“这边。”

“小桔姐,”池灿跟她一起下楼,也笑了一下,问道:“你怎么来了?我哥让你来的吗?”

许如桔扶着他的肩膀,想了想才说:“李景恪这几天都没有回来吧,他为了帮忙跑上跑下很辛苦,现在在医院,小桔姐带你去一趟,顺便见见阿奶好不好?小时候她也抱过你的。”

“奶奶她好了吗?”池灿低声说。

一路沿着石板砌的阶梯下来,走出学校侧门出口,许如桔“嗯”了一声,语气平缓地说:“生死有命,只要能尽力少一点遗憾,也许就很好了吧。”

池灿跟着许如桔坐公交车到的风城市第一人民医院,地址就在泰安大桥边上。池灿以前只在前面的某个岔路口经过,目光总是眺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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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河那边,从未注意到这里。

医院的走廊永远贴着清一色的白瓷砖,住院部里安静异常无人喧哗,走路时的窸窣声清晰入耳。

阿奶如今在普通病房,一间里住了两个病人,中间用蓝色布帘隔档着。

池灿没在四处看见李景恪的身影,停在病房门口小心地等待,许如桔在护士台问了两句才过来,领着他进去了。

就在靠门口的这张病床上,阿奶白发苍苍,仰面躺着睡着了,一只干枯的手扣在白棉被上,从双眼紧闭的面容里能看出常年劳作、淳朴慈爱的模样。

许如桔将包放在一旁,看了看吊水的情况,轻声对池灿说:“你哥哥应该是去楼下缴费了,明天我们就出院了,”她苦涩地笑了一下,像叹了口气,于是才变得轻松一点,“等回了上和村,李景恪要再去一趟估计也不方便。等一下阿奶醒了,李景恪要是回来,你见到他,能不能帮小桔姐劝一劝?”

这几天李景恪虽然往返在医院,但在阿奶醒着的时候从没进过病房。

池灿想说自己说话可能没什么用,他也不清楚这之间到底发生过多少事——李景恪能把那么一大笔钱送来,在此之前却几乎从没到过医院或村里看望。

他不能随便乱劝李景恪的,岂非慷他人之慨?

但面对病床上的在睡梦中痛苦呼吸的老人和一脸愁容的许如桔,他想起了被风城的一切埋入深处的某些记忆,还是点点头,很慢地说了好。

打算退出病房时,许如桔感觉阿奶似乎要醒了,又独自返了回去。

池灿便脱下书包拿在身前,顺势坐在了外面的那排椅子上等着。

不一会儿,电梯口传来交杂的脚步声,其中有池灿无比熟悉的一种,他飞快抬起头,李景恪手里拿着张刚交完费的单子,正从走廊那头过来。

李景恪发现了池灿,没怎么惊讶,仿佛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拿着单子到护士台办理手续去了。

走廊里迅速变得空荡,池灿目不转睛盯着李景恪伫立在那头的身影,高大而萧索,白炽灯将暴露在那下面的人照得阴影厚重。池灿感觉几天不见,李景恪突然变得有些陌生起来,周身萦绕着他所领会过的那种冷淡、疲倦而孤独的气息。

身后病房的门敞开着,里面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池灿发怔的思绪。

阿奶确实醒了,缓慢睁开眼睛,许如桔喂她喝了点水,说了几句轻松讨巧的话,惹得阿奶边咳嗽边笑了笑。

“小桔,还是早点出院吧,”她对许如桔说道,“我都说过了,再也不想来医院,在家里什么时候眼睛一闭也就过去了。”

“明天就出了,明天就出,”许如桔只说,“阿奶,你知不知道有谁来看你了?以前对面村陈英阿姨生的那个娃娃还记得吧,当时满月酒你一个人去的,害我在家里饿肚子。”

“陈英……是池家那个小儿子?叫池灿吧,”老人的记忆力往往牢固,谈及旧事并不糊涂,她这会儿听见马上能出院了,精神仿佛也有所好转,“他们池家那几个,老大老二都不是个东西,当年离了走了多好,如今怎么又回来了。”

只是这几年在病中的事却越发顾不得。

许如桔说:“我跟你说过了呀,池灿早就回来了,还算我半个学生呢,之前在我们学校读的初三。”

“我都是要死的人了,难为他还记得,你呢,学生姑娘没地方去,你总带来家里住,倒是让我沾了光,回回在这鬼地方都有些花朵一样的面孔来眼前晃一晃。”

许如桔笑了笑,继续说:“今天是池灿他哥哥带他来的,这几天我去学校回家里办事,也多亏了有他。”

“谁啊?”

病房里顿时陷入了犹如无止境的沉默,病人浑浊的呼吸声一起一伏,许如桔小心翼翼开口:“阿奶,景恪他……”

“你不要说了,”阿奶骤然打断了她,脸色大变,手里颤颤巍巍,语气强硬地吐出字来,“我不会见他的,许如桔,你要是不想现在就气死我就闭嘴!还嫌不够丢脸是吗,同性恋搞得人尽皆知很光彩?!你知不知道别人都在背后怎么议论的,我不是让你跟他断绝来往吗——”

池灿早已转身冲向门的那边,眉头紧蹙,一下子猛地站了起来。

那声音好像能穿透耳膜,在寂静的病房里外都显得刺耳且大声,池灿回头看去,心骤然沉沉一跳。李景恪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用一种温和平静且若无其事的目光看着他。

“哥……”池灿找回自己的声音,双手把书包抓出了折痕,有点哑地生硬地说,“我来看一下,你昨天没回来,答应的事不能不做到。”

他一开口发觉自己在说怪罪李景恪的话,可他不想了。

然而无论怎么掩饰、无论是谁也无法否认,一块陈年的伤疤此时已经被血淋淋揭开摆在了眼前。

病房门口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池灿伸手过去想握李景恪的手,李景恪已经移开眼睛,先一步转身离开。

他抓了个空。

池灿将碍事的书包丢在了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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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连忙跟上去,却不敢跟得太近。他垂着眼,被无力沮丧的感觉一股脑笼罩上来,分不清是因为自己的还是李景恪的,或者是他们共同的。

李景恪的脚步却突然消失在了眼前,池灿慌张地抬头去看,迟钝良久,急匆匆推开了刚合上的紧急通道的门,里面一片漆黑,他闯了进去。

楼梯间里的灯因为池灿太过大力的关门声亮了起来,李景恪站在一旁的垃圾桶边,像是来抽烟的,手中却什么也没有。

他双眼直勾勾看着弱光灯下的池灿。池灿脸色仓皇,摸不清李景恪现在想不想见到他,但依然朝李景恪靠近了过去。

李景恪这时却不再看他,开始抽了根烟出来点燃。

“哥。”池灿站在李景恪面前,伸手去碰李景恪的衣角,因为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或让李景恪舒心一点,所以是发自本能地想抱住李景恪。

李景恪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开了一点,却仍然把池灿拽紧,下一秒一把往回拉了过来。

池灿脚下不稳,如愿跌在李景恪身上抱住了他。

池灿张了张嘴,没有惊呼出来,然而下巴立马被掐住了。

李景恪将燃烧的烟夹在垂放的手指间,垂眼看着池灿,仿佛接受了如此的贴近和安慰,另一只手往下搂紧了他的腰。

他仰着头的样子像在索吻,李景恪低头吻住了他的嘴唇。\x0f\x0f\x0f\x0f\x0f\x0f\x0f\x0f\x0f\x0f\x0f\x0f\x0f\x0f\x0f

项圈

手中的这根烟,李景恪依旧没有抽成。

贯通又狭窄的楼道里从下面传来一些回声,令人不自觉紧张,池灿被亲的时候全程闭着眼睛,身体对着李景恪依然完全敞开,因为格外敏感而四肢虚软,任由摆布和摸搓。

李景恪按他后背按得很用力,吻却接得并不激烈。

于是比起从前怕露怯、只会张开嘴,池灿变得主动许多,探出舌头舔到了李景恪偏干的嘴唇,然后舌尖碰在一起,轻轻含吮交缠。不多时,他头晕目眩地偷偷睁了眼,感觉哪里都变湿了。而池灿手里像是一定要抓住什么东西,发软的手指攀了攀李景恪的手臂,迫使李景恪捏着他的后颈,偏头退开了一点,按灭那根冒着火星毫无用处的香烟然后扔进了垃圾桶里。

也就几秒钟的时间,李景恪再看回来时,池灿红润的嘴巴微张,抬眼一直看着李景恪,仿佛遭受了巨大的冷落,等待中带着直白的引诱。

“在外面,”李景恪摸他的耳朵和脸侧,问他,“不怕被人看见?”

池灿呆了呆,短促地说:“看见就看见了……”

李景恪低笑了一声,说“真的吗”,他定定俯视着池灿的脸,最终还是和池灿补齐了刚刚那个中途停下的湿吻。

从楼梯间里离开前,李景恪随手顺了顺池灿的头发,替他理好有点乱的校服,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池灿先推门出去,走廊里一时半会依然空荡荡的,他不知道该去哪里,迷迷瞪瞪站在门口等着。

直到李景恪一出来就迎面和他再次撞上,他被李景恪重新变得深不见底的双眼一盯,与此同时远处传来脚步声,他才瞬间反应过来。

但已经晚了。

许如桔果然正从病房里出来找人,看见他们也一前一后从消防通道的那张门里出来。

池灿心虚地转头望去,虽然说了不怕被看见,但此时有了种和李景恪不清不白被发现的感觉。池灿想起刚才在病房外听见的那些刺耳声音,莫名担忧起来。

“交完费回来了,”走近了,还是许如桔先对李景恪开的口,她神色略微恍惚,以为病房里的争吵谁也没听见,仍然尽力掩饰着,“我把池灿接过来的,是不是耽误时间了,等会回去我送他。刚刚你们”

李景恪说:“不要紧,来找我生气来了,他巴不得。”

他的态度从始至终都一目了然,好似不太在乎,却也不会低头。许如桔偶尔想过,假如他们都松松口,做场戏给阿奶给别人看看又能怎么样呢?可真这样做了,对李景恪、对他们自己而言又算什么?

气氛显得有些凝滞,池灿看了一眼李景恪,再看向许如桔,“嗯”一声,迟疑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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