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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着,眸光轻轻往方才查验毒草的太医那一落,又轻抬玉手,将金杯递到皇帝唇畔,温柔道:“且饮酒。”

成帝皱了皱眉,一口饮尽了杯中酒,猛地伸手指向方才查验过君子兰的太医,厉声道:“构陷皇子,罪不容诛!给朕拖下去砍了!”

那太医怎么也不曾想到,这祸事最终会蔓延到自己身上。一时间惊在了原地,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开口求饶,便已被金吾卫们捂着嘴,如拖一件死物一般,拖了下去。

这一场构陷,终于以这种方式,尘埃落定。

成帝像是耗尽了力气,于珠帘后重重喘息。

徐皇后忙一道帮他抚着胸口,一道开口主持大局:“既如今构陷之人已经伏法,那诸位卿家便也重新归席吧。”

沈厉山闻言,却不曾立即挪步,只是缓缓抬起眼来,将视线落在了立于自己女儿身畔的李容徽身上。

那目光褪去了平日的冷肃刚直,是锋芒毕现,直刺人心锐利。

一些朝中老臣见了,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上一回见沈厉山如此,还是他少年时与朝中权相夺权时所现。

之后的结局,就摆在众人眼前。

沈厉山升任权相,掌江山半壁。而落败的那位权相,抄家灭族,尸骨无存。

李容徽似有所觉,轻轻回转过身来,迎上沈厉山的视线。

继而,唇边轻抬起一点恭敬的笑意,嗓音低醇。

“沈相。”

第41章头筹李行衍从未觉得如此屈辱过

沈厉山冷硬的唇角并不上移半寸,眼底锋芒亦不减,只冷笑道:“不敢当!”

说罢,也不与他多置一词,只阴沉着脸色拽过自己女儿的袖口,将她重新带回臣子席上,阴沉着脸色让她坐下。

虽未说什么重话,但仍是一脸风雨欲来之态,大有回府后秋后算账之意。

棠音红着脸,轻轻垂首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只隐约听得远处皇子席那处传来沉闷的重物搬动的声音,似乎是加了一张席案。

而沈厉山冷着脸,坐在一旁不说话,棠音的母亲姜氏担忧地望了她半晌,终于还是无声叹了口气,转首去劝自己的夫君。

棠音一回想起方才的事,一想起在群臣跟前说的话,一双耳珠红得都要滴出血来。

况且父亲是何等精明的人,她只将君子兰往上一递,他恐怕便已知道了自己这几日,是瞒着他入宫去了。

还是去的长亭宫。

正当她慌乱又窘迫,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有一样橘红色的东西被悄悄自席案底下递了过来,像是要引起她注意似地,轻轻晃了一晃。

棠音微微一愣,下意识地伸手接了,却发现是一枚剥好的橘子,还细心地将橘子上白色的经络都去了,只留下橙黄色的果肉。

她迟疑了一下,抬头看向橘子递来的方向,却见自家哥哥正从容地将橘子皮放进一旁的空盘里,见她视线望来,便若无其事地对她轻轻一笑,放低了嗓音问道:“后悔了?”

他的嗓音平静,像是平日里与她说着小话一般的语调,没有半分逼问之意。但棠音听在耳中,却仍觉得鼻尖一酸。她低下头去,认真想了一想。好半晌,才微抿了抿唇,轻轻摇头:“不后悔。”

方才金吾卫手上锋利的刀尖都已挨上他的衣袂了,若是她再不出面澄清的话,可再没有机会了。

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金吾卫带走,在天牢里含冤枉死。

她与李容徽相处了这些时日,经历了这许多事,分享了秘密,互赠了礼物,应当已经算是朋友了吧?

如果因着怕父亲责罚,而对自己的朋友见死不救,她才会后悔,才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不得安宁。

可她这样做,毕竟是忤逆了父亲的叮嘱,也会给家人带来未可知的麻烦。

她这样想着,慢慢分了一瓣橘子出来,却不放入口中,只是静静地看了一阵,又抬起眼来,轻声问沈钦:“哥哥觉得,我做错了吗?”

棠音话音方落,便觉得自己掌心又微微一重,却是沈钦又剥好了一枚橘子放在她的手上。

“世间这许多事,又不是每件事都能分出个对错。遵从本心就好。”

他说完,又伸手轻叩了叩她面前的紫檀木席案,轻声道:“走马会又开始了,不看吗?”

棠音迟疑一下,拿着剥好的橘子,缓缓抬起眼来。

场中立着的是李行衍,只是方才那一阵闹剧后,他已经换上了一件干净的锦袍,袖口紧束,一匹模样神骏的银鬃马立在他身旁,轻轻喷着鼻响。

棠音下意识地抿唇,转过头去,可心中隐约又觉得奇怪。

——以哥哥的性子,在发生了这许多事情后,又怎么会刻意让她来看李行衍?

她还未想明白此事,却听远处一阵马蹄声夺夺而来,眼角余光里,倏然闯入一道飞速而来的黑影。

棠音似乎想到了什么,再度抬起眼来,却看见那道黑影已到了场中,正以前蹄踢踏着地面,马首高昂,日色下,通身皮毛纯黑,如一匹名贵的黑缎般熠熠有光。

正是逐影。

棠音的眸光轻轻一亮,下意识地往逐影旁侧看去。

李容徽不知何时,已自皇子席中步下。身上厚重的大氅已除,只着了一身轻便的骑装,挽着一张沉重的铁胎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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