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间在神界是出了名的雅致的,千古神木做的雕花门触碰上去都是软和的,再顺着一脚踏进藏青色的石板上就会闻到一阵沁人心脾的树叶的嫩香,长长的青木廊桥驾在石溪之上一路蜿蜒惹人向里探访……
尹长聂可是第一次来水云间,他始终跟在慢慢吞吞沈璧君身后,不免觉得这里天日有些不好,似乎头顶总笼罩着一层阴翳,不像外边那般天光朗朗,于是便好奇地抬了头,一眼就对上了那棵参天的相思。
那棵树长得那样的好,它看起来就很快乐和自由,无忧无虑地伸展着自己的枝蔓,甚至引到她的窗前,所以她应该很爱护这颗树吧,日日悉心照料,依靠在它坚实的树干边,凭树思人……
他愣愣地就停住了脚,望着那棵树眼睛一眨也不眨,渐渐地眼里的恍惚凝聚成了一股凶狠的恨意,或者说是被抛弃的失落……
沈璧君走了一阵才发觉身后没了音信,一转身就看见尹长聂似乎是咬牙切齿地看着那棵高高的相思树,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原路返回到他的身边,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哎,你怎么了啊……”
难道是因为我没有表态而伤心绝望?她歪着头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忽然收回眼神,失望地和她对视。
“你干嘛这个表情啊……”这样子的确很奇怪吧,第一次来女孩子的寝殿就一副灰心失望的样子,旁人很容易想多的,“我去让下人给你沏茶!”
“柳惊云!”终于在沈璧君正准备溜之大吉的时候尹长聂才开口叫住了她。
沈璧君就知道这件事情是没有办法蒙混过关的,她心一沉便也就停下了步子,只不过还是那副背对着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怎么了……”
“噢…不必沏茶了。”尹长聂讪讪地摇摇头,其实这个动作略显多余,沈璧君根本不会看见,“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你……”
尹长聂终究还是先她一步转身了,在她转过来的时候,他终于还是背对着她了,这样也换她失落一次吧。尹长聂总是这样想却也从未敢肯定他做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
可柳惊云你到底懂不懂,你说你不爱他的,又为何要一直养着你们定情的相思树呢……
“尹长聂……”沈璧君也不知为何,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心里闷得紧,又好难受,像给人生生掐住了脖子一般无法呼吸……
她开口想叫他,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白容月回到神界的消息,在她面见过华光神尊之后就传开了。据说是那两个守门的人说出去的,他们在白容月离开后就大肆宣扬说是神界来了一位白衣飘飘长得颇为好看的且地位不低的仙子,还要硬闯齐神大殿叫柳让给拦了下来……而这一消息,也终将是传到了聂树禾的耳朵里。
“师父,大事不好了!”一个高高瘦瘦脸庞英气的少年郎风风火火地就闯进了聂树禾的画间里,他便是那个命里有神运的小妖赵盏。
赵盏一听说白容月回来了就提着剑火急火燎地从外边赶回来了,他作为聂树禾唯一的弟子,当然处处以师父的事情为重。
赵盏这么没头没脑闯进来时,聂树禾正在提笔作画的手微微一颤,笔下的山峰彼时浸染了一大笔重墨。
“成天慌慌张张地这么不稳重,你能成什么大事!”聂树禾倒不似他这么心急,搁了笔便坐到了另一张椅子上了,赵盏自知失礼,便低着头老老实实地认错。
她整了整衣服,才又开口道:“说吧,什么事?”
“我前几日刚回到神界,就听到他们说白容月回来了!”赵盏一脸诚恳,他知道白容月的回来对聂树禾意味着什么,自然也不敢轻易瞎说,“于是我就顺着他们说的去调查了一番,您猜怎么着,我在尹将军的府上果然就见着这么一个人了,和您往常跟我描述的极为相似的人……”
聂树禾对赵盏说的话好像并不意外,她只是神色自若地端起桌上的茶杯,放在嘴边吹了吹,也就由着赵盏在一旁唾沫横飞……
“您说她为何明明回到神界了还要躲着您啊?”赵盏也是十分不理解白容月的行为,她既然敢回来神界又为何要躲在将军府那种小地方。
“行了,那人是不是白容月还不一定呢,让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聂树禾放下茶杯,失去了听他唠唠叨叨的兴趣。
“我已经调查的差不多了。”赵盏看了聂树禾的眼色,这才打住了自己刚刚的长篇大论开始说正事,“之前您说觉得有人冒充您,我查到可能就是姑苏灵了,因为之前藏山附近的小妖跟我说亲眼看到您和下界女司见面,而我调查当时姑苏灵正好离开了神界。”
“这一切不过是猜测,”聂树禾的确未在这之中听出什么破绽,而且可能只是个巧合罢了,“你觉得单凭这些,姑苏灵会承认吗?”
聂树禾可不是想要什么不确定的证据和因素,她只想要能直接除掉那个好事之人足矣,免得惹下一身的麻烦。
“可还有一件事更加凑巧了,那个下界女司在不久后便死了,我偷偷去查看过尸体,她身上的伤口正是被封灵箭射穿心脏留下来的。”赵盏别的不敢肯定,就凭他这么多年一直对神界所有的兵器的研究就敢断定那是封灵箭所为,而封灵是神器,能使用它的自然也只有它的主人姑苏灵了。
“封灵?封灵…”聂树禾的嘴里反反复复地念着封灵箭的名字,她忽然想起封灵箭当年可是用来镇守神山的,自从落在姑苏灵手里之后,就再没有“造化度世,安抚亡灵”的作用了,它就单单地成了杀人武器而已。
“可惜了封灵箭,应该到更好的人手里去的,怎么偏偏落到了姑苏灵手里。”赵盏也是如此想,他一直都对神界的兵器很感兴趣,虽然自己手里的律瑛剑也算得上数一数二,但他也一直替封灵无法择主而感到惋惜。
“行了我知道了。”聂树禾脸色一沉,赵盏便也不敢再多说,他连忙又低着头候在一边,眯缝着眼看着聂树禾神情放松了些他才又松了口气,“对了,今天我有客人来,你去殿门外迎着点。”
“好的师父,我这就去。”赵盏终于有了溜之大吉的理由,还不得赶快应了声就小跑着出门了。
不过他细细想来,这宫里已经许久未来过客人了, 师父每日都冷冷清清的,不是在打听一些白容月和姑苏灵的消息,就是一个人闷在房间里画画写字,也好些日子未与外界有什么联系了……想必师父一个人很苦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