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前夜,小酒馆早早关了门,四个人的庆祝就像某种默认的祷告和传统的古老仪式,而这个庆祝的主题,是离开。席间,就算沈璧君再怎么想活跃气氛,也实在拗不过两个赌气的小孩子,沈星珩和江其就如同在玩木头人的游戏,只不过他们把谁先道歉当成了犯规。
“星珩,来吃菜。”沈璧君在神不知鬼不觉地情况下,给沈星珩夹了一筷子他们姐弟都不吃的香菜,尤其是沈星珩,连闻都不乐意,“多吃点。”
沈星珩全程都是心不在焉的,他不但没有反感,反而点头应了,拿着碗去接沈璧君夹来的香菜。
“喂,你是不能吃香菜的,”江其见沈星珩迟迟不反应,终于是坐不住,伸过筷子就把沈星珩碗里的香菜挑的干干净净。
“哦……谢谢你。”沈星珩如梦初醒,弱弱地道了谢,哪只一抬头就撞见沈璧君一脸奸计得逞的笑,他这才明白沈璧君的用意,可除了干瞪眼,他也是不能把沈璧君怎么样的……
沈璧君低着头扒了一大口饭,抑制住自己的得意,还时不时偷偷望一眼温羡,我怎么这么聪明啊,她不由得在内心美滋滋地感叹。
“刚才吃饭啊,我就知道他们两个一定是互相拉不下脸,我就从中作梗……这个词应该不恰当。哎呀不管了,反正就是特地用香菜让他们和解的!”沈璧君压低了声音偷偷趴在温羡耳边说话。
“为什么?”温羡挺直了腰板儿,音量和平常没差,倒是不像她这般偷偷摸摸。
“你想想,这顿饭是沈星珩做的,那他就一定知道我和他都不吃香菜啊,他光是闻着就难受的,可他还特地凉拌了这么大一盘香菜,就只能说明他是在迁就江其吃香菜的喜好,而江其呢又知道星珩吃不得香菜,还细心挑菜……那既然还是惦记对方的,又干嘛拉不下脸啊。”沈璧君振振有词,她是一向不赞同两个人要误会来误会去,非得走最弯的路来解决最小的问题,真是白白浪费大把光阴,“就算做不成恋人,也不用老死不相往来吧。”
“所以……”温羡站在洗碗槽边,无奈地左手举着一个盘子,右手拿着一只碗,“让我们俩洗碗他们俩在外面谈天说地,也是你的对策之一?”
“……”沈璧君见温羡这一副大事不好的样子,立马投降般两手缠着他的脖子,小脸讨好地蹭了蹭他的胸膛,“我们俩要爱幼嘛。”
“那你们三个有没有尊老啊。”真是拿她没办法,温羡轻轻叹了口气,把她掰了下来,又将她整个身子转了过去,胳膊顺着她的腰肢环了过去,下巴再轻轻抵到她的肩膀后便开始握着她的手同她一起洗碗。
沈璧君咬了咬嘴唇,紧张到心跳在这大白天也能漏了一拍,欣喜之余,她微微屏息,连温羡的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晰,没想到他连呼吸都这么迷人……再感受着自己的手被他的手包裹,在他沾染了洗碗剂的润滑和从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清凉的水的手指间摩挲碰撞,叫人心里酥*痒的……
“我们这是不是应该叫人妖情未了?”沈璧君一开口就彻底打破这浪漫的局面……
“沈星珩,对不起,我昨天不该无缘无故发脾气。”江其在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才缓缓开口道歉,明明只是说了些小学生的道歉话,却显得极其难为情,不似从前那般落落大方。
沈星珩付之一笑,把早就准备好的两杯酒端了过去,离江其坐的近了些,把其中一杯递到她面前,“喏,给你,干了这杯酒就什么都过去了。”
原来他就想和解了,还真得感谢沈璧君给的台阶。
“嗯?”江其一头雾水,并没有明白他的话,却也还是照着他地样子,干了他递过来的那么酒。
“我想明白了,你以前是我的好朋友,现在……”他自己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这个酗酒的坏毛病,从江尤一声不吭地离开的那天起,就染上了,“就是我的妹妹,我会照顾好你,也照顾好自己,等着有一天江尤回来了,看到我们两个白白胖胖,一定会很开心的。”
江其的心咯噔一下,彻彻底底地坠入深渊里的湖底,她尽量抑制住自己想要的申诉,把酒杯攥得紧紧的,附和着他的话,生硬地点点头,“是啊,他一定会高兴的。”
她万万没想到,沈星珩已经把他们二人的界线画的这么清楚了。
“我的天呐终于收拾完了一切。”沈璧君洗完澡就裹着柔软的粉色浴袍躺尸一样地直挺挺地摔在温羡房间的那张大床上,说起来昨天忙着悲伤忙着叹息,都忘了好好享受一下了。
温羡双手环胸靠在柜门上,昂这头鼻尖冷哼一声,看着沈璧君撒欢似的地从床这头滚到床的那头,他不禁联想到,这是不是就活生生脱缰的野……狗……
离开南鹭岛的那天,天空微微下起了小雨,一整片平静的江面被一根根细针似的雨滴击穿,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再一层层荡起,又一层层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