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什么?”谢棠如问。
渐霜想了又想,半晌才终于摇摇头:“没别的事情了,夫人去时我年岁也还不太记事,很多事情只模模糊糊有个大概印象。”
谢棠如也清楚如果一昧叫渐霜回想,大抵也是很难想到的。而且他娘的事情,渐霜知道的东西和他差不离。谢世子沉吟片刻,没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说:“先追查沈遇那边,顺便查一查他到底怎么遇到薛慈宜的。”
谢元:“那我这就命人去查。不过皇帝的人最近不知道在盯什么,总之风向盯得很紧,外头没有很多我们的人可以动用,应该要一段时间。”
“慢慢去查。”谢棠如指尖挑了下腰间系的双鲤鱼白玉佩,“我今日还要回宫里头吃晚饭,有什么消息叫渐霜进宫来找我。”
渐霜默默低头,总觉得世子言辞间的熟稔好像把皇宫当成自己家一样,回魏国公府的时间越来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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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棠如回去的时候见商清尧一个人面前摆着棋盘,指尖捻了颗棋子,神情莫测,瞧着兴致不是很高,见到谢棠如,他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点。
“这几天怎么总是往外面跑?”
“宫中太无聊了,规矩又多,见到个人都是先跪下磕头再说,实在无聊。你又忙于国事。”谢棠如道,口吻竟不自觉有几分抱怨,“商清怀今天叫我去看他新养的那只会行礼的鸟,生得倒是很漂亮,但瞧着没有他说的那么聪明?”
“是鹦鹉么?”商清尧看他,眼底有光明明灭灭地不定。
“不是。”谢棠如将斗篷解下随手递给一边的小内侍,“听说是岭南那边特产的一种鸟儿,很是罕见。”
“你喜欢吗?宫里头也可以养几只给你解闷。”
谢棠如摇了摇头:“陛下不必为我费这个心。反正我在宫里头也只是暂住,陛下听我今日说想要这个,明日想要那个,到时候我怎么搬走?”
烛光忽然跳跃了一瞬,帝王表情沉没在黑暗中,只听见他的声音:“你既然不想那么早起上朝,住宫里头不好么?”
“可也没有道理臣子一辈子住帝王宫里。”谢棠如被跳动的烛火晃了晃眼睛,“要不陛下还是早点赏赐座离朝殿进的宅子给我吧。”
两人说话之间,商清尧身边惯常使唤的那位太监总管弓着腰走进来,回禀:“陛下,纸都烧完了。”
“什么纸?”谢棠如随口一问,在商清尧身侧坐下,拿了另外一色的棋子。
太监总管不敢答他这句问,空气不由得静默了片刻,只有棋子轻轻敲在棋盘上的声音,商清尧垂眼看他在棋盘上投出的影子,“今日是我母妃祭辰。”
谢棠如捻着棋子的动作微微一滞,抬眼看向商清尧,才发现这位帝王身上此刻萦绕着一种淡淡的寂寥。就像是冬日里的草木,即使什么也不做,光是待在那儿就叫人觉得凄凉了。
人人都说商清尧这么多年不得先帝喜爱,被发配北境荒凉之地,忍辱负重,终于登上皇位,算是苦尽甘来、时来运转了。
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第66章飘蓬一梦归06
谢棠如想起商清尧的生母。
上回曾听商清尧提过几句,后来谢棠如也从他爹魏国公那里知道了一点旧事。
商清尧的生母出身并不显赫,在一众有子的嫔妃里还是最低微的那个,说是官宦之女,书香门第,实际上和平头百姓也差不多。唯一拿得出手的是她的相貌,据说清丽犹如天上仙女,非常得老皇帝的宠爱,更是不顾皇后的反对,加封她做了夫人,宫里的人当时都称她为“明月夫人”。老皇帝还把青露台腾出来给明月夫人住,以彰显帝王恩宠有加。
明月夫人最得宠的时候,风头甚至隐约盖过了皇后。
但是古往今来都说红颜薄命,这位明月夫人的下场也不例外,她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误,很快就被帝王厌弃,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宫闱中,没有葬仪,也没有死后葬入妃陵,她的一切痕迹都被帝王无情抹除,唯一证明她曾活在世上的证据只有承载她血脉的商清尧。
说起来,他和商清尧还有点像——他们两个的生母都死的不明不白。
心思掠到此处快速划过,谢棠如指尖捻起的棋子轻轻落在棋盘上,“咔哒”声响撞上灯花爆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缓缓开口,声线像是拨动的琴弦:“陛下的母亲……和陛下的关系很好么?”
商清尧凝神想了一会儿,才回答谢棠如的问题:“不。”
他的声音轻却笃定,叫谢棠如愣了一会儿,像是完全没有料到商清尧会这么回答。
内侍和宫女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出去,偌大宫殿内只有谢棠如和商清尧相对而坐,两人眼前的棋盘上黑白棋子分明又纵横交错。
过了好一会,商清尧才解释:“我母妃去世很多年,我对她的记忆已经很淡薄了。我母妃不是个喜欢孩子的人,并不时常亲自照料我,很多时候都是宫中的嬷嬷照看我,等我稍微记事一点的时候,她便已经去世了。
她去世也没有什么征兆,说是病故,但那一段时间她的精神都不错。她死后先帝把她身边的人都杀了个干净,也就无从验证她是不是真的病故。”
帝王说话的时候视线一直没有从谢棠如脸上挪开,青年半垂着眼,手指抵在棋盘边缘,不知是在认真听他说话还是在思索这盘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