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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病来得气势汹汹,连里伺候着床上躺着的人,止不住地担忧叹气。
这次跟着的太医姓徐,是个古板老头儿,煮的药都比平常苦上十分,殿下咽得困难,连那蜜饯也起不了太大作用。
榻上人此刻还睡着,二皇子已经来看过一趟,外边儿那群粗人闹出的声响儿也不小,怕是只以为这玉做的人儿半碗酒下肚,就起不来身了。
连里看着他家殿下昨日还带着点血气的脸,现下眼睫盖着,呼吸也浅,比昨天夜里的雪片还要透明几分,像是一不当心就要化掉似的。
也不知是把狐裘给了哪个人,给自己落下这病。还未见过那人,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到,但连里已经就这样把人给记恨上了。
宁善这病长,白天黑夜也分不出个区别,睡了醒,醒了睡,恍恍惚惚地,头昏脑涨,手脚发软,真像是要索命一般。
那药也真是苦到了心眼处,苦得浑身血脉都灌进了那滋味,发涩发酸。只有醒着时辰,嚼着蜜饯时才没那么难过,而又勾起心底一丝念头,想着这竟也算作好事。
这病来得正好,堵住他那纷杂心思,不去挂念太多,免得惹人怀疑,贪心过甚,怕是也惹人嫌弃。
不过算一算,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姜国那封文书怕是已经过了宁乘手里,也已经快马加鞭送到了王城。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宁善恢复清明那日天气晴好。
连里端着药进营帐,和宁善说着闲话。
“我瞧外头天气不错,殿下不如出去走走,也好去去病气。”
宁善嘴里还含着一口苦药,滑进喉咙里更是黏腻非常:“也可。”
“不过徐太医吩咐了,得让殿下把这碗药喝完之后才行。”连里端着盘蜜饯,瞧见宁善拧着的眉头。
外头的声音于片刻安静里传进营帐中:“姜国孔泊,听闻九皇子殿下近来身体抱恙,苦药入口,奉世子之命送来姜国特产蜜菓,以解苦忧。”
宁善伸向蜜饯果盘的手停住收回,眉眼间起了半分讶异,一瞬又被笑意压下。
“进来吧。”
一人掀起门帘,提着一方食盒,红木模样。躬身拜见:“在下孔泊,拜见九皇子殿下。”
“不必多礼。”宁善已经坐起身,披着身茶色狐裘,一针一线,无不精贵。
左右不过一番祝愿话。连里一旁候着,不明白这人是哪里冒出来的,拿过来那人手里的食盒,把人送走后才开口问宁善。
“殿下,姜国俘虏不是还押着?为何突然送来这东西?”连里打开那食盒,一层又一层,他也听过南地风气,这下才真窥见是何等精致模样,与他家殿下倒也般配。
“来给你送些吃食,还不乐意?”宁善笑着,眉眼病气像是去了大半,拿着块白色蜜菓,唇色似红豆。
大半蜜菓还是进了连里肚子里,吃时高兴,等到他知晓这蜜菓主人就是那害他殿下生了这大病的祸害,才后悔不已。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孔泊了结了差事,走回营帐里,瞧见那人还披着那身月白狐裘,喝着点清茶,慢悠悠喝完一杯才肯分点眼色给他。
“办好了?”
“办好了。”孔泊看这人一身懒骨,“这狐裘,你是打定主意不还给人家了?”
榻上人抬起一双眼,眼尾上飞,漫不经心地笑,不配那月白,更似艳丽红梅,枝头凌立,连话也是这般傲气。
“给了我,自然就是我的了。”
他瞧那大宁九皇子雅致隽朗,端的是疏淡矜贵,笑似春日晴。
他家这位却生来精致艳丽得带着去不掉的冷气,笑也三分寒。
偏叫寒贪人间暖。
不明,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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