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落小脸唰一下惨白,两腿发软。
盛思甜眼睁睁看着她瑟瑟发抖地跪下去,眼皮也跳了跳,脑子里已经开始回响起她的经典说辞:
“公主,奴婢伺候您七年了,请公主念在奴婢一片忠心,下面还有个正在寒窗苦读的弟弟……”
“好,停停停……”
盛思甜急忙放下茶杯,把她拉起来,盯了眼前人半晌,舔舔嘴巴,“我没有那个意思,就是随口一句玩笑话,你别当真啊。”
篱落好像惊魂未定,诧异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垂下眼,盖住了眼底的重重疑虑。
“谢殿下。”
九月中旬,天气转凉,但温度还不算太低。
篱落差人备好热水后,盛思甜便褪了中衣,进了浴桶泡澡。
片刻后篱落回来,送了些花瓣和香粉,以及一套熏好的豆蔻香艾绿色窄袖罗裙。
篱落在一旁轻撒花瓣,这花是新摘的月季,嫣红的花瓣上还有朝露,芬芳馥郁,洋洋洒洒落在冒着氤氲热气的水面。
她见盛思甜趴在浴桶里,正看着手里的一枚小物件,也跟着好奇地看了一眼,惊讶地说:“公主,您还没把这平安福送给裴将军呢?”
盛思甜耳朵一立:“裴将军?”
她蹙眉转头,天生微媚的眼角略带一丝桀骜,目光有神,故而轻皱眉头时极容易让人误以为是在生气。
更何况,以前的盛思甜确实是个脾气秉性皆差的人物。
篱落以为她要责怪自己多嘴,顿时慌乱地给了自己一巴掌,膝盖一弯就要下跪。
盛思甜拿着平安符指着她:“站着说话。”
篱落僵硬不动,她便啧了一声,又重复了一遍,至此,篱落才颤巍巍地点了点头。
那平安符在盛思甜的枕头底下藏着,压得扁扁的,昨晚才无意看见的。她举着平安符反复端详,问道:“我生了场大病,之前的好多事都记不清了,这符是哪儿来的?”
篱落觑了眼她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回答:“回二公主,这是您亲自去广济寺求来的。”
盛思甜歪头想了想:“是为你刚刚说的那个裴将军求的?”
二公主的心思就跟这汴京的天一样,时晴时雨,时好时坏。这话篱落哪里敢回答,只是咽了咽口水。
盛思甜瞧见她的反应,答案便显而易见了。
古代的女子表达爱意无非就是这些含蓄而充满美好祈愿的方式,不议这长福殿下的人品如何,终归是个女儿家,这平安符当中必然是包含着她的一片情意。
那她喜欢的这位裴将军,又是否同她情投意合呢?
盛思甜不清楚的事,便抛给篱落。
篱落略显局促,支支吾吾了半天,一句话也不敢说全。
她的反应就是答案,盛思甜也不再强迫她非得说出来,只是捏着平安符,“看来是一厢情愿。”
她语气中略含惋惜之意,篱落颇为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迅速垂下视线,似乎是生怕一不小心就触了霉头。
而盛思甜盯着平安符,有些恍惚。
她占了她的身体,占了她生前坐享的一切权利和荣华富贵,而她到死,都还没来得及把这份情意传达出去。
或许,她应该可以为她做点什么。
她目眩良久,问篱落:“那个将军,叫裴什么?”
————
当夜,长福公主的生母,蒋贵妃派人来传召盛思甜。
明梧宫殿门紧闭,宫人低眉顺眼地守在门口,提起的缠枝纹垂花宫灯烛光明亮,直垂的流苏在秋风里微微摇晃,地上的影子也随之移动。
上了如意踏跺,宫人行礼,转身开了殿门。
盛思甜见到蒋贵妃的时候,心底划过一丝失望。
那女人美貌娴静,脸色苍白,眼神虚弱,看上去是身患重病。她斜卧在贵妃榻上,浑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幽香。
对方是长福公主的生母,但和盛思甜的妈妈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长福,来,过来。”
蒋贵妃笑容憔悴,但见了她依旧满心欢喜,伸手欲拉。盛思甜抬手握住她冰凉的指节,心头一紧,随后俯身将她身上的毯子拢了拢,又让篱落把暖炉放近些。
蒋贵妃笑着摸摸她的头,说:“不必了,母妃这不是冷。”
是什么却不说,盛思甜不懂医术,也对她没有真的感情,便没问。
蒋贵妃望着她,问:“身体好些了吗?有没有让太医再过来看看?”
她身上的淡香和温柔的语气,让盛思甜慢慢地放下了戒备。她摇了摇头:“女儿已经痊愈了,母妃不必担心。”
“那就好,”蒋贵妃微微地点点头,欲言又止地看了她片刻,叹道:“之前母妃给你的说的那桩婚事你不满意,便同我怄气,这么久也不过来看看母妃,本宫还以为长福还在生母妃的气呢。”
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