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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电话那头的晏琛沉默了,只能听到打火机按键音混杂着叹息的声音,很轻,很柔。

晏琛再开口时,语气柔和,语调略沉:“出国这么多年想不想哥哥?”

冯诗懿这次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说话,只是轻声说了句“想”。

晏琛向来无法抵抗冯诗懿温软的小奶音,这一声“想”哄得他一点脾气都没有了,语气更柔了三分。

他不自觉的模仿她说话的语气:“你没开出多远吧?回来吃火锅吧。”

回复晏琛的是一阵尖锐刺耳的刹车声,他微微蹩眉,“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事儿,一会儿再打给你。”

一分钟前,绿灯畅行的时刻,忽然有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影儿,梦游似的直直向着马路中心走去,没走几步便横躺在马路上。

冯诗懿现在处在惊魂未定的状态,如果不是她反应快,车轮就会从眼前这个白净清瘦的少年身上碾压过去。

少年十六,七岁的模样,背着黑色的琴盒,怀中还有一捧鲜活的向日葵,一抹鲜红的血液沾染在翠绿色叶片上,透着股诡异的美感。

他穿着黑红横条纹的做旧款毛衣,水洗蓝的做旧款破洞牛仔裤,浅灰色的限量联名款篮球鞋。

冯诗懿刚开始以为他是碰瓷儿的,她又转念一想,谁会穿着几万块钱一双的篮球鞋碰瓷儿。

“小朋友,小朋友,小朋友?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她轻轻推动少年的肩膀,试图用声音和动作唤醒她。

少年却毫无反应,冯诗懿只能感受到耳边呼啸而过的夜风,与突如其来的心慌意乱。

她的手指探向少年的鼻下,在感受到了他的生命体征,温热的气息扑打在她指侧时,重重的舒了口气。

还好,他还活着。

冯诗懿立刻拨打急救电话,将他送进医院,她将散落在地的琴盒与向日葵放进副驾驶,开车跟在救护车后,逐渐远去。

***

医院单人病房内。

洗胃后的少年平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冯诗懿坐在病床前的沙发上,仰头看着输液瓶中的药液一滴滴的掉落。

“咚咚——”

几声平缓而轻柔的敲门声过后,一位身穿白大褂,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身形高挑,温文尔雅的医生走进病房。

他看向冯诗懿微微欠身,颇有礼貌的问:“请问您跟病人的关系是…”

“没关系。”冯诗懿垂头看了眼沉睡中的少年,“他是我在马路上捡的。”

医生微不见闻的挑挑眉,“病人的情况比较严重,您可以联系到他的监护人吗?”

冯诗懿眨眨眼,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轻轻掀起被角,将少年裤子口袋中的所有物件,都拿了出来。

学生证,对折的纸条,手机,还有一板吃了几片的盐酸舍曲林。

对折的纸条上写着一句话【与其苟延残喘,不如从容燃烧】,字体棱角分明,笔锋凌厉。

冯诗懿收集着少年的身份信息,谢吟,京大附中,高一三班…

她看着学生证二寸照片上,那双温柔而忧郁的眼睛,鼻尖一酸,心头乱糟糟的。

所以,他是想自杀…

怀中抱着一捧向日葵,是想下辈子向阳而生吗?

冯诗懿本就是个心思细腻,敏感柔软,同理心极强的人,她看着谢吟清瘦的脸庞,双腕间深浅不一的几道割痕,眼眶微红。

她抬起头,那双湿润撩人的丹凤眼看向医生,浅声问:“所以…他是抑郁症?”

医生微微摇头,语调轻缓:“他是双相情感障碍,比抑郁症还复杂一些。”

“就是俗称的躁郁症。”

医生解释道:“他在昏迷前,服用了大量碳酸锂缓释片与安眠药,造成锂中毒,消化道出血并昏迷。”

“所幸抢救及时并无大碍,身体只需细致调养,精神与心理的创伤恐怕很难痊愈。”

与医生谈话间,冯诗懿已经用谢吟的指纹,解开了手机屏锁,界面停留在他昏迷前使用的音乐播放器。

音乐软件正在播放nirvana乐队的《lithium》,最近一周听了九百多次。

冯诗懿退出音乐播放器,才发现谢吟的手机只安装了音乐播放器,没有安装任何一款社交通讯软件。

点进他的手机联系人,同样也是空荡荡的,只有一条通讯记录,是三个小时前的。

她拨通了那个号码,接电话的是个女孩儿,声音慵懒而微哑。

“喂,怎么了?谢吟,你在吗?”

冯诗懿起身出了病房,她依靠在窗前,将谢吟的情况,医院地址一五一十转述给女孩儿。

半个多小时后,单人病房的门再度被敲响。

一个双眼通红,身穿二中校服的女孩儿,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她对着冯诗懿微微颔首,礼貌的说了句“姐姐好”。

她浅茶色的双眼,特别沉静,浓郁,混杂着少女的无辜感,叛逆的魅惑与邪魅,透着股危险的神秘,很有故事。

女孩儿坐在病床边,颓态尽显,她的头低垂着,双手包裹着谢吟微凉的手,滚烫的泪珠滴落在他的手背,形成一小滩灼热的泪渍。

“你干嘛呀,不是说好要永远陪着对方吗?你怎么可以一个人偷偷离开,没有你我怎么办啊…”

冯诗懿柔软的不行,最见不得这催泪的场面,她抹去眼角的泪,悄悄出了病房,将空间留给女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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