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和不敢放三人单独在厅堂待着,索性带着他们一起去了书房。
他怕放任三人在厅堂,等他取完信回来后,半座城主府就该没了。
江景行叹一声: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世子过目,看看是不是令叔寄出的书信?
凤陵秘法一脉相承,谢容皎一入手即知做不得假:是族叔寄出的。
想着这场闹剧也该有个尽头,苏和松一口气:若对世子有用,世子尽管拿着便是。
命运却偏偏爱和他开玩笑。
不等他放松几息功夫,甚至没等他把这一行可劲闹腾的人送至书房门口,一阵隆隆响声轰然炸开!
书房地上旋开一道巨口,如猛兽张嘴,里面一片黑洞洞的不见底
苏和脸色巨变,不及多加思考,凭本能身影跃动至书房门外。
而谢容皎三人,不知是无意之中被拖拽其中,或许有意往虎山一行,身影消失在逐渐闭合的裂口中。
第38章 玄武城(三)
好一阵天旋地转。
江景行试探着叫唤一声:阿辞?
我在。谢容皎缓了缓神, 李兄在吗?
李知玄约莫是方才一下摔得狠了,声音晃悠悠的有气无力:我在。
谢容皎放下半颗心:都在就好。师父,这是什么地方?
一阵沉默过后,江景行道:我也不知。
李知玄脱口而出, 一点没戳人痛点的自觉:难道不是前辈你安排的吗?
我没想到城主府里会有这样一个机关。江景行可以说是十分冤枉了,再说是我安排的, 我怎么会不告诉阿辞?
毫无人权的李知玄选择闭嘴。
此地未知, 多加防范。谢容皎摸到冰凉剑鞘,认定是自己的镇江山, 铮地一声抽出剑,好暗,根本看不清四周环境。
话语刚落, 浩然剑气贴心地为他照亮十丈之内。
谢容皎最先看到的不是高高立着石壁上连绵不绝的壁画和古拙文字, 也不是足下积水和周围墓室似的陈设。
他最先看到的是剑鞘上的八极两字。
天地八极, 一剑尽覆。
口吻狂妄至极。
剑是不世出的好剑, 配得起狂妄口吻。
可惜数百年间没人配得上这把剑。
名剑有灵, 非是命定之主,其余人任你功参造化,一样无法拔剑出鞘。
经历数百年尘封鞘中, 锋芒尽敛的时光后八极剑终于遇到不辜负它剑锋的人, 遇到了江景行。
此后名剑择主,圣人出世。
谢容皎幼时听过这个传闻, 也手痒试过拔剑出鞘, 他使尽浑身的解数, 八极剑仍在鞘中纹丝不动。
江景行哄他说要等到小乘后才能拔得出来。
半年前他入小乘,没忘了江景行这句话,去拔八极剑,能开山崩地的修为尽数用上,还是拔不出来。
江景行又告诉他说要等到圣境方能拔剑出鞘。
现在他没入圣境,八极剑却好端端在他手里拎着,七斤二两的分量,正正好好。
谢容皎揉了揉眼,一个笔画一个笔画在剑鞘刻字上看过去,确认是八极剑无误。
他冷静了一下,找出非常合理的解释:
江湖传闻大概是江景行以前说书时瞎编出来为了赢得叫好的,类似传闻多得难以一一列举。
至于他两度拔剑不成,约莫是江景行无聊手痒痒在剑上做了手脚逗他玩的。
逻辑严丝合缝,毫无错漏,像是江景行会干得出来的事。
谢容皎面无表情看向江景行,结果发现江景行一脸活见了鬼的表情,比他还不敢置信。
他微一犹疑,大发慈悲地先揭过这事,把剑递给江景行:师父,这地方很危险吗?
跟着江景行十年,谢容皎扪心自问是没见过他如此失态。
江景行没接剑,反而急忙后退了两步。
谢容皎不免更忧心:危险到如此地步?
世上有能让圣人动容到这个地步的绝地险境吗?
啊?很危险吗?我怎么知道?江景行眼神迷离,恍恍惚惚,应该还成吧,翻不了天去。
师父你左脸写着穷途绝境,右脸写着此路不通。谢容皎直言,第三次递剑终于把剑被江景行像接烫手山芋似接过去。
江景行下意识玩笑似接口一句:那是阿辞你没看到我额头上的横批:有我开路。
谢容皎笑道:那就好。
你在身旁,危厄如困龙潭,锁虎穴这般恶地,我也敢陪你去闯一闯。
江景行兀自沉浸在震惊不可自拔中,略过了他这三个字中深意。
谢容皎本来也不需他听懂。
壁画上画的是玄武殒身祭天,在北面筑起一道隔绝浊气屏障之事。谢容皎迟疑出声,加之此处墓室的陈设,莫不是玄武墓?
四灵往前数几千年乃至万年,是真真切切实打实存在过不假,可是距今太远,数千年的天地演变下来,也早与上古时候大相径庭,倒更像是活在神话传说里,真有玄武墓室出现时,谢容皎反而有难以置信之感。
李知玄顿感毛骨悚然:城主府建在玄武墓上,不觉瘆得慌吗?
要是他,管他劳甚子的玄武凤凰,睡得安安稳稳最重要,好像离玄武凤凰挨得近就能稳稳妥妥立地成圣一样。
能也不干。
谢容皎摇头:寻常坟墓阴气重。但玄武为四灵之一,秉天地清气而生,埋骨之地对人大有好处,不过
他华美眉眼间有刀剑尖上冷冷流淌过的光,一时竟盖过动人容貌,凛冽逼人起来:玄武墓中的是浊气,不是玄武清气。
他体内凤凰血咆哮不绝,传递出来的愤怒在血脉中熊熊燃烧。
谢容皎沉下心体味一番,以为凤凰有灵,理应很想戳死幕后元凶。
他继承了凤凰血,自然要将凤凰遗志一并继承过去。
李知玄手一抖,差点没把手中佩剑甩出去:完蛋,玄武老爷是不是怪罪我们扰他安眠,一口吞掉我们?
孤胆剑修李知玄面临北狩这等聚众打斗斗殴的大场面不加畏惧,显尽不怕死的剑修风范;一旦面临鬼怪玄学,其胆小之处往前往后数五百年无人堪与之并肩。
谢容皎扶额,勉为其难,凤凰血蹭蹭窜上的怒火都被扑了大半:李兄的想法着实独特。
一般人想不到这地儿去。
同样最坏的情况不过一死,也不知道跑到李知玄身上待遇怎么突然天差地别了起来。
江景行毫无这方面的顾虑,臭不要脸:当今天下指望着我撑,玄武一口把我吞掉他上哪儿再找个我这样任劳任怨的去?再说他想吞,吞得掉吗?不怕消化不良?
他是见过大起大落的人,享过世俗极乐,尝过人间至苦,谢容皎拔出八极剑的一刻给他带来的阴影虽有点巨大过头,但身处可能藏着事关九州气运机密的玄武墓,江景行很快把自己从险些淹死他的有的没的中。